哪知放却焦躁后反而灵台澄明,思绪驰骤有如神助。锦娘马上想到,“水泽节”乃是异卦相叠,兑卦为主,其象呈祥;坎卦为客,其象呈困。那么对应到阵中,主方应安然无恙,而客方正处困局之中。很显然,目下只有自己未被幻象所困,是为主方。而聂氏并一众侍卫身陷幻象无法自拔,便是客方,刚好满足“主祥客困”之格局。想到这里,锦娘方才了悟,所谓的“权衡斟酌”便是要看清这形式,而不能贸然行动。倘若她刚刚银针出手,将聂氏从幻象中激醒,那么阵中的格局立刻便会被打乱,到时主客易位,自己便要成为客方而受困了。
锦娘心中后怕无已,冷汗涔涔,连道数声“好险”。她转头去再去看聂氏,见她口中兀自念念有词,双瞳愈发灰白,空空荡荡的全无精采,显然心神已迷失了七八成。锦娘捏紧的手指一松,银针就此滑了下去,两道亮晶晶的光泽在夜色中一闪就不见了。这时她又看到那些侍卫们竟有不少还活着,于是疾展双刀,一刀一个,眨眼之间便将他们尽数砍毙。由于出刀太快太急,鲜血溅得她睁不开眼睛。
瑶光诡异的笑声就在这个时候从远处飘来。笑声甫歇,便又听他说:“无相宫的人果然好狠毒的心肠。”锦娘持双刀立在原地,额前和鬓边的头发黏成一绺一绺,冷笑道:“这几个侍卫,我不动手也要死在你手里,怎么我的心肠就狠了?”
瑶光道:“那聂氏已经乱了心神,你也不必再装。这阵中的玄机已被你勘破,否则你何必又费力对那几个无足轻重的侍卫下杀手?你知道他们是我的人,倘若我放他们一马,这阵中的格局便会被打乱。可如果把他们都杀了,阵中只有你和聂氏,这‘一主一客’的格局也就不会改变。而只要聂氏一直被困在阵中,你就可以逃出生天,我说得对吗?”
锦娘不置可否,双刀一横,眼如鹰隼般四面观察。她无瑕多费口舌,所思所想只有活着离开这里。此时阵中“主客”格局未曾改变,西面必有生门,但凡能找到,她有把握冲得出去。
“你也不用费事了。”瑶光虚无缥缈的声音又再传来。他话音刚落,东南方向上空的黑衣人便突然消失,而他消失的那块区域透下了一缕缕柔和的微光。一眼看去,如同夜空被凿开了一个洞,天外的光源透过这破洞照射了进来。锦娘直到这时才明白,难怪今夜会如此漫长,原来她们早已不知不觉进入了瑶光所布置的幻境。现在,东南方向网开一面,正是幻境的出口。透过那出口,锦娘看见外面其实早已破晓,而透下的缕缕光线正是黎明的霞光。“请吧。”瑶光道,“在下与无相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银瞳鬼使今后还是不要多管闲事,否则下一回可就没有这么便宜了。”
锦娘听他言下之意似乎对无相宫颇有忌惮,心想无相宫虽然在江湖上绝迹多年,终究尚有余威震于环宇,否则今日性命难保。经过这险象环生的一夜,锦娘早已见识了瑶光的可怕,目下只想尽快脱离这重重险境,于其身上的种种疑团再也无暇顾及,当即冷冷一笑,忙向幻境的出口飞身跃去。她的身影在出口的光源中只匆匆一闪,旋即消失不见。紧接着,出口周围的黑夜迅速将光源吞噬,夜空一瞬间恢复如初,原先守镇此处的黑衣人又重新倒悬在半空,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