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我为何又非我?
薛沉疑窦顿生,满头雾水。然而那道声音却没有继续回答他。
看得出来,对方十分回避这个问题。
薛沉只能换个话题:我是不是快死了?
很明显,那声音对这个话题更有兴趣:快了。
你能救我,对么?
自然能,可我凭什么救你?
就凭我死了,你也活不成。
薛沉十分笃定。
那声音一滞,好像被这话噎得失了言语,薛沉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如果我的生死与你无关,你就不会总在我性命垂危之际出现了。
呵,这倒确实,你我见一面真不容易,若不到生死攸关的时候,我就始终被你囚禁在这暗无天日的牢笼里。
那道声音压低了些,染上了几许森然的味道。纵然他的语气依旧是平平淡淡的,可薛沉就是听出了潜藏在平和表面下那一丝微不可察的怒气。
那声音似乎沉默了一阵:你就如此确信你能够要挟我?
薛沉想了想,交涉道:这不是要挟,是互利求存。
你能救我,像上次一样。虽然我还没弄清楚你到底是什么,可既然你靠我心中的邪念饲养,只有我活下来,你才能活得长久,不是么?所以救我,也是在救你自己。
你以为我是靠你的命活着的可怜的寄生虫?不,你错了
那声音轻嗤一声,似乎对薛沉的话极为不屑。
你若想活命,与其求我,不如求你自己。
我自己?
你不知道么?的确是你心中的怨恨饲育了我,我的力量本就来源于你。
我的怨恨
不错,你的怨恨越深,我的力量就越强大!
而我若变得越强你不能杀的人,我便能替你统统杀光!那道声音说着说着,忽然压得更低了,邪魅地蛊惑着薛沉的心神。
统统杀光
在这个地方,薛沉很难保持住平日的理智。更何况,此时此刻,这句话的语气和内容都异常诱惑着他敏感的神经。
怎么样?是不是很动心?
薛沉沉默。
你在犹豫什么?你与我之间,本就如同黑白两面、阴阳两极,只有合二为一,你才能成为真正的你,你才能找回你失去的一切。
真正的我?
你早已三戒俱破,何必固守道义?只要你完完全全地信任我,把自己交给我,让我来帮你吧!而你只需要好好地睡上一觉,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能帮你得偿所愿。
在他不断鼓动之下,薛沉越发觉得他说得也有些道理。
是啊,这么多年了,他一直在坚持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一直乖乖听着师傅的话,成为师傅希望他成为的人可是
这样去报仇,太累了!
这条路,太慢了!
这样循规蹈矩的修行,他实在已经厌烦疲倦!恨不得立刻就将那些狰狞丑恶的仇敌逐一撕碎!
既然如此,或许他可以稍稍歇一歇?
似乎相信他也没什么坏处,不是么?
相信我吧,只有我才能帮你。
那声音仿佛笑了一下,极轻极低。
薛沉心里终于做了决断,他睁开眼睛,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渐渐漫上猩红。不过眨眼间,黑白分明的瞳孔就变成了一双极为妖异的灿金竖瞳。
他终于看清了那与他对话的人。
那人的身形依旧高大挺拔,站在无垠的虚空之中,他仍裹着那件厚重的斗篷,永远逆着幽暗的光看不清面容,落魄疏狂的模样亦如旧。
唯一与之前不同的是,他浑身缠绕的那些穿透了骨骼皮肉的粗重铁链忽然间滑动起来,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骨铁搓磨的“咯咯”声细细一看,竟是其中的两条开始在薛沉的眼前缓缓脱落。
这一幕着实诡异极了。
薛沉重新闭上眼,意识也逐渐陷入那夜幕般的黑暗里。
那人凝望着薛沉缓缓消失在虚空中的身影,神色有些复杂莫辨。望了好一阵,他才收回目光慢悠悠地低下头,始终掩埋在兜帽下的脸上蓦然浮出一抹古怪的笑。
我是你,亦非你而你终有一日,将会完全地成为我。
就在薛沉昏睡的时候,场中的局面很快天翻地覆。
与荀殷缠斗不久,冯远清也很快步了薛沉的后尘他也被荀殷打成了重伤。叶落秋不得不放弃了和荀殷的对抗,带着他逃回了崖边的结界里。
半空中,青衣修士身后的那些戴着面具的黑衣魔修终于行动了,突然向崖边的玉华宗弟子们袭去,只剩下青衣修士一人仍旧袖手旁观。
先前被玉华宗众人俘获的苍术也在此时,趁着众人分神抵抗之际,忽然嘴巴一张,一把泛着蓝光的匕首便从他口中飞出,绕着他旋转了一圈,就将牢牢捆缚着他的缚魔锁割断了。竟是一把专门针对玉华宗的缚魔锁炼制而成的法器,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恢复了自由。
趁人不备,苍术立刻捏了个剑诀,就将自己原本被薛沉打飞的本命法宝招了过来。眼见结界之外,一柄玄铁重剑忽然向结界飞来,众人纷纷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咦,先前俘获的那个魔宗走狗不见了!”
有人回头一看,这才发现人不见了,原地竟只留下了几节断裂的缚魔锁。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