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玉华宗的禁书,自然是不会出现在藏书阁里的,薛沉这样的“普通弟子”没看过实在太正常了。可身为玉华宗少宗主的顾迟舟,却拥有许多普通弟子没有的特殊待遇。无论是功法秘籍,还是或高深或邪恶的禁书,只要在宗主的密室里,他都能随意翻阅。
“十煞血杀阵是煞气和孽力极重的邪门歪道。一旦起阵,被阴煞之气召来的怨鬼邪灵将会撕碎阵内所有生灵,无一能幸免。落日崖乃百年前连接人魔两界的通道,自从正魔之战后,通道入口便被界印封住了,在这里布下十煞血杀阵,便是打算以活人为祭,鲜血的味道将会召来方圆数百里内更多的阴魂。如今界印之力随着时光流逝被削弱了不少,早已不复当年,倘若”说到这里,顾迟舟不禁顿了顿,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起来,甚至不敢更深地想下去了。
薛沉按了按他的手心,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倘若再受到数之不尽的阴魂冲撞,说不定会就此崩溃,对么。”虽然是问句,他却用的陈述的语气。
若是界印崩溃,那后果便不堪设想。
不知是何人将阵法布在此处,心思着实歹毒。正这般想着的时候,老天就好像听见了他的心声,于是转念之间,就让他们见到了在此布阵之人。
“薛沉小子,别来无恙啊!”
一道拖长了音调的男声从断崖边传来。话语中不但透着满满的恶意,还饱含讽刺的味道。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半空中悬停着十数道人影。
这行人除了为首的一青一紫两名男修,余者皆着黑袍,并以狰狞可怖的兽纹鬼面具覆面,看起来俨然一副等级森严的样子。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威压感向他们当头扑来,压得几乎所有人都膝盖一软,几名修为稍低的弟子甚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这是一道来自金丹境巅峰的强者的威压!
薛沉的心头就仿佛落下了块巨石,这道威压令他呼吸一窒,险些喘不过气来。显而易见,来人的修为实力远在此前的苍术之上。而苍术,也果然不过是个诱饵。
大部分玉华宗弟子都因为这道威压的关系尚未反应过来,场中竟难得一派寂静。已经回过神来的顾迟舟在这阵沉默中不好开口说话,生怕打破了静谧引起对方的注意,满心疑惑的他只好对薛沉传音入密道:阿沉,他是谁?怎会知道你的名字?
薛沉死死盯着半空中那名身着紫衣的青年男修,紧抿着唇一言不发。顾迟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从薛沉身上散发出来的紧绷气息,他可以肯定薛沉此刻的内心绝对不像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
事实也确实如此。薛沉握着顾迟舟的手忽然越收越紧,隐隐传来的疼痛感让顾迟舟不禁皱起了眉头。薛沉却没有察觉到他给顾迟舟造成的痛苦,他像是努力压抑着什么,完全是下意识地抓紧顾迟舟的手,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汲取出一丝丝力量。
他如此反常的模样令顾迟舟的心提了起来,从薛沉掌心的桎梏中挣脱出双指,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直到微凉的指尖触上皮肤,才总算拉回了薛沉那快要游离进回忆里的神志。
阿沉,你怎么了?这个人你认识么?顾迟舟担忧地望着他。
这个人他当然认识。
每个回忆起那段晦暗过去的不眠之夜,恨不得剥其皮、碎其骨,杀之而后快的人
荀殷。
当年在重明秘境里,无须师傅为了解开幻空鼎的封印失去了近七成的功力,若非此人趁机暗算,令师傅无端耗费了更多的气力,就凭师傅仅差一线便能成就元婴的修为,又怎会被无纣那厮如此轻易地折辱致死。
荀殷和无纣,都是他的仇人。
杀师之仇不共戴天,他必要他们血债血偿,一个都不会放过!
薛沉面若严霜,漆黑的眼眸里此刻再也看不到丝毫情绪,一如寒潭般深不见底。他轻描淡写地说:“他是我的仇人。”
顾迟舟闻言一怔。
对面半空中为首的两人一致看向薛沉,其中紫衣修士已是金丹巅峰的大能,即便相隔甚远,却也显然听见了薛沉毫不掩饰的轻语,蓦地冷笑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薛沉,阴测测地道:“我们之间的恩怨倒当真是匪浅啊!说起仇来,你小子当年暗算我的一箭之仇,荀某至今记忆犹新,今日必得好好清算一番!”
冯远清的目光在薛沉和这名紫衣修士之间来回扫了扫,犹疑地问道:“尚未请教阁下是?”
紫衣修士挑了挑眉,好整以暇道:“重罗宗天颐尊者座下,荀殷。”
顾迟舟眉头一跳,心道:怎么偏偏是他!
叶落秋诧异地低呼出声:“魔宗四使之一的北辰使,荀殷?!”
据说重罗宗宗主天颐魔尊座下设有日月星辰四名使者,分别是蔽日使、幽月使、落星使和北辰使。不论是在俗世间还是修行界,魔宗四使都是赫赫有名的杀人鹰犬,专奉魔尊的旨意四处征伐掠夺、无恶不作,可谓是臭名昭著。
而这位北辰使荀殷,正是天颐魔尊唯一的亲传弟子。
听说荀殷此人气量极睚眦必报,但凡对此人有所了解的玉华宗弟子纷纷深感头疼。没想到薛沉竟和他结了仇!如果来的是别人还好,现在怕是难以善了。更何况,众所周知,天颐魔尊极为护短,尤其器重自己这名嚣张跋扈的徒弟。且不提他们是否是荀殷这位金丹强者的对手,就算幸之又幸地诛杀了荀殷,恐怕之后惹来的便是天颐魔尊了。
十方魔界势力动荡,近年来本就不太平皇室一脉的先天魔族式微,重罗宗等后天魔修趁势崛起,早就对人间垂涎不已蠢蠢欲动。如此一来,从百年前正魔之战后人魔两界小心翼翼维护的“和平”,便即将毁于一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