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新婚第二日见礼时与莫府二老闹得不欢而散,莫云修便不再带着卓君晗去给莫母请安。在莫府里只要不去触了莫母的霉头日子倒也过得分外安逸和美莫云修生性温柔,又十分疼宠妻子夫妻二人平日里琴瑟和鸣,恩爱非常久而久之倒在街坊邻里间传为了一段佳话。
时光荏苒,匆匆而逝,眨眼便过去数月有余。
薛沉和顾迟舟仍旧无法突破幻境不得不顶着莫云修二人的皮囊以夫妻之名朝夕相处,每日里有大半光景如同提线木偶般一言一行皆被一股神秘莫测的力量操纵着仅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可得片刻自由做回自己。
久而久之,本就情意相通的二人受到莫云修和卓君晗的影响,都有些分不清虚幻与现实不知不觉间竟有些沉溺于幻境之中。
然而薛沉不时便会忆起血海深仇,挣扎着试图在受控的时候也能够保持清醒只因和顾迟舟在一起时越是快乐,清醒时心中便越是煎熬。可顾迟舟却恰恰相反他心伤于现实中难与薛沉如此亲近在幻境里却能如愿以偿日日欢喜便想着,是假的也罢,只要能和薛沉在一起,就算在这里过上一辈子,他也心甘情愿。
一旦起了这个念头,顾迟舟的道心便遭到了前所未有的考验,虚幻的甜蜜仿若一张网将他的心牢牢捉住,令他深陷其中,不可自拔。渐渐地,他甚至羡慕起卓君晗来,有时竟然会想,若是完完全全的成为他也不错
他的转变,薛沉自然看在眼里,心下焦急,却无能为力。
倘若不尽快破解幻境,只怕顾迟舟的心神皆会被幻梦所噬,到时候便再也出不去了。
深夜。
月华皎皎自窗台流泻而下,薄雾凉风透入室内,帘幔被吹得四下飘摇。鸳鸯榻上的二人本是相拥而眠,睡得正酣,忽然一人毫无预兆地苏醒过来。
薛沉猛地挣开双眼,眸色深深,眼中竟是毫无睡意他的时间终于到了。
这该死的幻境对他百般限制,以往尚且能有三分之一的时间恢复自由,不知何时开始却越收越紧,今日尤甚,竟一整个白天都被迫扮演着莫云修,唯有此刻得以做回薛沉。
可恨!
薛沉心中气愤,到底强压了下来,面上丝毫不显就算情况再坏,他也不能自乱阵脚,必须冷静。刚想起身,发现有人压着自己,低头一看,便瞧见了那人乌黑的发顶。此刻,顾迟舟正歪着头枕着他的胸口睡得香甜。
心底蓦然划过一丝柔情,薛沉一贯冷漠的眼神里也多了几分温度。
平时不敢承认,不愿承认的情感,在寂静无声的夜里终于流淌出来。望着顾迟舟恍若孩童般沉静的睡颜,薛沉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了抚他柔软的发,动作里满是小心翼翼。
顾迟舟好似做了一个美梦,靠在心上人的怀里沉沉睡着,唇角隐隐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来。
薛沉静静地望着他,在心中仔细描摹着他唇角的弧度。
他知道他为何沉溺于这个幻境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快乐,对顾迟舟来说,都是那么的弥足珍贵。一旦破了幻境,他们就得回到各自的位置,变回同门,变回仇人,日后兴许还会争锋相对、刀剑相向,不再是夫妻,不再是恋人。
“我定会尽快找到破解之法,必不能让你永远留在这个虚假的世界里可若是如此,你便再不会露出这样的笑了吧。”
顾迟舟忽而似有所感般轻声念了句什么,薛沉侧耳细听,发现他正喃喃念着的,是他的名字。
“阿沉”
一声阿沉唤得薛沉心中酸涩不已,不由侧头轻吻上他的发顶。
这一吻极轻极柔,如对珍宝,却转瞬即逝。
薛沉闭上双眸,敛去种种复杂情绪,他并指点了顾迟舟的睡穴,翻身而起。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一切如常地过着莫云修夫妻二人的日常生活,锲而不舍地查了两三个月,却依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令薛沉懊恼不已,如今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不,也并非全无线索,前不久倒也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
起初,薛沉在莫府大门口遭遇了“鬼打墙”,绕来绕去也无法出得莫府一步,便以为这个幻境只有一个莫府这么大而已,不料,没过多久这个想法就被推翻了这个幻境的规模比他想象的还要巨大无数倍。
竟然囊括了整个乌山镇!
原来不是他们无法出门,而是当时的莫云修夫妻没有出门的打算,或者说,没有“出门的剧情”。没错,这个幻境就像是一段过去的回忆,不止莫云修夫妻的一言一行,就连整个莫府,乃至整个乌山镇的人,都被掌控在这段回忆里。
每日所发生的一切,他们“身不由己”的那段时间,都是“剧情”,剧情里发生的必须照做,剧情里没有发生的便不能做。因此,若当时的莫云修夫妻没有出门的剧情,他们自然就不能踏出莫府一步。
于是,某天下午,莫云修突然说要带卓君晗出门逛逛时,薛沉二人便诧异地发现他们竟然可以离开莫府了。
然而当二人从街上回来时,又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明明当时他们都不在府里,下人们竟然说莫母偶感风寒,身为儿媳的卓君晗前去探望,却惹得莫母不快,被罚去祠堂跪上一宿,十分护妻的莫云修也自觉地陪着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二人均有些不明所以,去到祠堂一看果然是没有人的,可他们却不得不背下这口从天而降的锅,在祠堂里跪了一夜。明明不在此处,此处却有人见过他们明明没有做过的事情,偏被人说做过了,他们却毫无印象,就好像突然多了分身一般类似的怪事之后时有发生,非常诡异。
因为这种情况总是阴差阳错的发生,所以薛沉和顾迟舟从未亲眼见过。好不容易挨到“自己的时间”,薛沉便想四处再去探寻一番,他总觉得此事并不简单,说不定今夜还会发生。
他平素爱穿白衣,现下要在夜间出门着白衣就太惹眼了,于是换上了一身低调的黑袍,没有提灯以他如今筑基中阶的修为,纵使灵力被封,但远超凡夫俗子的五感使他能够在黑暗中视物,毫无障碍。
一路潜行至莫云修平时念书的书房,却发现书房里居然亮了灯。并无灯火通明之感,估计只点了一盏灯,在沉重的夜色里,显得昏黄而幽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