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切到底是如何发生的?他平素明明自制力极强,就算真对顾迟舟有那种意思,也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真的这样做啊
可为何如今偏偏就就发生了呢?!
简直就如同心有魔债,被蛊惑了一般。关于昨晚所有的记忆都逐渐复苏,薛沉眉峰越拧越紧,心绪愈发狂乱起来,竟开始气息不稳,道心有崩损不固之危。头也越来越痛,薛沉不禁使劲地掐着眉心,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趴在他怀里沉沉睡着的顾迟舟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睫羽轻颤,幽幽醒转过来。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被薛沉揽在怀中,一时心如鹿撞,欣喜不已。当昨夜的记忆缓缓涌上心头,顾迟舟双颊漫上轻红,却更感甜蜜温存,没有半分屈辱,竟是丝毫不在意自己这算是雌伏于他人之下。
比之薛沉,他更早地洞悉了自己的心思,也更早地坦然接受了他爱上了薛沉的事实。他本并无断袖之好,奈何爱上之人偏偏是薛沉罢了。因此他对于昨晚之事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倒显得比占了便宜的薛沉更为豁达一些。
心中稍定,他便抬头去看薛沉。想起昨夜的疯狂,既有些害羞又忍不住留念回味,脸上微热,轻声唤道:“阿沉你醒了?”
那声音经此一夜,有些干涩喑哑,却比往昔更温柔缱绻了几分。
在他看来,经过这一夜,薛沉该是明白了他的心意的,自然这也足以证明薛沉对他并非无情无欲。想到薛沉对他也是喜欢和渴望的,心里就充满了说不出来的喜悦之情。既然他们两情相悦,如今又彻底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便算是在一起了吧?
带着几分期许,顾迟舟小心翼翼地问道:“阿沉,我早已心悦于你,不知你的心意是否同我一般?”
听到顾迟舟轻唤他的名字,又听他这样问,哪里还不明白他的心思。薛沉立时身体一僵,从出神的状态里回了神,心中苦恼不已。
该怎么办呢?
顾迟舟现在根本不知道他爹和自己之间解不开的死仇,如果就此默认了这段的关系,成为了他的恋人,待到日后揭破了真相,自己背弃他与无纣刀剑相向之时,顾迟舟该怎么办?
可要他就此放弃仇恨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一定会杀了无纣为师傅报仇!可他若真的杀了无纣,顾迟舟一定会恨他的吧。他们之间,只会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到时候想起此时的荒唐和恋慕,顾迟舟又该如何自处?
不行,纵然此刻为时已晚,他也绝不能回应他!
与其陷顾迟舟于痛苦两难之境,倒不如现在就断了他的念想。即使是恨他的无情无义,也好过日后长久的难堪痛苦。
沉默良久,终于下定决心,薛沉艰难地开口:“对不起。”
顾迟舟还以为他是在自责于昨晚的事情,伸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宇,莞尔道:“没有关系,阿沉不必自责,昨夜之事,是我心甘情愿的”
薛沉闭了闭眼,心里头翻江倒海,却终是狠下心来冷冷道:“顾迟舟,你何必对我这么好,你知不知道?我根本没有办法接受你!”
说罢他将顾迟舟从怀中轻轻推了出去,立即翻身而起。
这句话仿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顾迟舟心里微漾的热度,他有些不敢置信地望着薛沉,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阿沉你说什么?”
顾迟舟愣了半晌,又想是否是薛沉一时无法接受自己与男子同榻而眠,毕竟他虽然想开了,但或许薛沉是个笔直的直男,一时半会儿冲击太大,暂时无法接受呢?
他紧紧地望着薛沉,虽然目光有些黯然,却坚定地剖白心迹:“阿沉,我知道你也许一时还无法接受我但是,但是我对你的心意绝无半分虚假!数年以来你我携手同行,历经几番生死劫难,我相信你对我也不会全无情意,我可以等你慢慢接受”
薛沉背对着他,没有看地上那些凌乱的婚服,从赤玉环中取出一套霜白道袍,冷着脸一件件穿上,转瞬间又恢复成那个宛若苍雲山巅终年不化的积雪似的少年。
冰雕霜砌,寒气迫人。
他道:“昨夜之事,事出蹊跷,必是此地有邪物作祟才蛊惑了你我。”
不等顾迟舟再说些什么,薛沉转过身,脸上的神色漠然而冷凛,语气也如寒潭之水不带丝毫温度:“此事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待找出幕后祸首,要打要骂任你处置。我们师从同门,又皆为男子,必然不可能走到一处的,先前那些话以后休要再提!”
这番话无疑让顾迟舟万分难堪,他眼圈微微泛红,一字一顿地质问道:“同门又如何?同是男子又如何?难道我们之间的情分还抵不过那些清规戒律?!”
薛沉忽然大怒,厉声道:“我们之间没有情分!我对你除了同门之谊,从来不曾有半分儿女之情。我早已立誓,绝情弃爱只为证道长生,此生绝不入情执。昨夜之事是我亏欠了你,今后便是以命还你也在所不辞,但我们之间绝无可能。”
顿了一下,他淡淡道:“把衣服穿上,起来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顾迟舟失魂落魄地坐在床上,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涩涩发疼。修长的手指攥紧成拳,力道大得指骨隐隐泛白,指甲深深嵌入了肉里也没有发觉。
望着薛沉离去的背影,他眸色微凉,满含伤情之色。
好一阵,才苦笑道:“我早该知道的,先有菀师妹前车之鉴,你就说过此生不入情执,呵,好一个不入情执!可是,可是”
情不知所起,却一往而深。
要放下相思,又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