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种伙伴,在高纬周围数不胜数,冯小怜在她眼里,也只不过是一位异常美貌的伙伴、友人,仅此而已。
但她没想到,这个少女突然敢强行吻自己。
高纬活了这么多年,除了第一次被教授“人事”的时候,这是第二次被人主动而强硬地吻住。
可这个少女的吻和那个人不一样,那个人的吻和触摸只让高纬感觉到窒息与难受,而冯小怜不经意间表露出的青涩与犹豫,却让高纬觉得有趣,乃至于有些安心。
明明光看冯小怜的眼睛,看她的神态言辞,就知道她是宫中并不少见的“聪慧”之人,但她就是能使自己的青涩纯粹完美地凌驾于世故聪慧之上。
冯小怜这种不藏拙却又干净剔透的女子,是高纬从未遇到过的,让她不自觉地被吸引住。
所以高纬选择相信了她,并带她领略了她一直好奇的世界。
事后,高纬佯装淡漠地假意威胁冯小怜:“你如果泄露朕的身份,朕会杀了你。”
冯小怜眼神亮亮地望着她,没有丝毫惧意:“陛下,想要一个人彻底效忠你,不仅要警告敲打,还需要适当的奖励才行。”
“什么奖励?”冯小怜笑弯了一双眸子:“陛下自己不就是最大的奖励吗?”
“朕是奖励?”高纬很快想明白过来,脸色一变:“冯小怜你大胆!”
然而冯小怜永远会在下一刻做出更大胆的举动:她抬起身子压住了高纬。
不得不说,冯小怜在这方面的天赋实在是有些差,把高纬疼得直接咬了冯小怜一口。
冯小怜原本还在猜测高纬的剧烈反应是否是因为她也是初次,结果高纬狠劲的一口,把她吓了一跳,所幸疼过之后并没有留下伤痕。
为了避免再次被咬,她当机立断地吻住高纬,一面摸索着适当的力道和位置。
进展到最后,冯小怜气喘吁吁地趴到身、下仿佛刚从水里捞起的高纬身上,少女的体力弱项暴露无遗。
感受着彼此胸膛处激荡的心跳声,高纬明白从此之后,这个少女真的和自己分离不开了。
之后的几个月里,高纬依次将自己身边熟悉信任的几个乐师引介给了冯小怜,但冯小怜自始至终都是冷冷淡淡的态度。
高纬对此甚为不解,这些人不论相貌,还是风度都算是百里挑一的,但冯小怜的眼中却是毫无波澜。
冯小怜对此的解释是:“臣妾见惯了陛下这等万里挑一的人物,又如何再能对其余之人心生波澜呢?”
听完这个答案,高纬立刻以拳抵唇地咳嗽了起来,可冯小怜还是眼尖地瞥到了她嘴角的笑意。
显然虽然对于这个答案有些始料未及,但高纬还是很受用的。
高纬信任的乐师好友中有一个名叫景瑞的乐师,素来少言寡欲,也不关心身边的人与事。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在某次合奏结束时,遽然对高纬说道:“冯夫人聪慧,城府深,但藏起来的心事也多,陛下不妨留意一些。”
高纬笑道:“我以为你只会音律、经商,不曾想原来你还会望心?”
景瑞出身经商家族,但因自幼爱好音律,加之商人地位最末,家人便花重金给他买了个乐坊乐童的身份,让他有了进宫的机会。
可令人意外的是,景瑞在经商方面的天赋也非常不错,加之爱读书,因此在经商方面的造诣也很高。
而与他相交已久的高纬也时常会收到景瑞所写的关于商业改革的奏疏,可惜高纬对朝政没有多少兴趣,那些奏疏便一直在高纬寝宫中,只高纬闲暇时分会被翻阅一下。
“不敢托大,只是略懂一二罢了。”说罢,景瑞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便又加了一句:“尽管不算精通,但也是臣用心查望到的,还请陛下多加留心。”
高纬不以为意道:“在宫中长大的人,哪个不是如此。说到底,你还是接触的人太少了,才会疑神疑鬼。”
看高纬这样信任冯小怜,景瑞知道自己是无法劝动高纬了,只能躬身告退。
冯小怜被诊出身怀有孕的时候,正好也是高纬决意赐死兰陵王高肃的时候。
功高震主、拒绝奉诏率军前往江淮讨伐南陈以及曾与高俨暗地里往来结交这三项是高长恭的主要罪名。
罪名与斛律氏相似,待遇却完全不同。
因为尽管同为高氏近支血脉,但高纬和高长恭彼此年龄相差足有十五岁,见面相处的次数也不算多,导致这对堂兄“弟”之间的感情甚至不如高纬和几月前病逝的景瑞之间的感情深厚。
所以这次高纬只犹豫了两三日,就遣使者携鸩酒前往瀛州。
武平四年五月末,兰陵王高肃被鸩杀于瀛州官邸,朝廷追赠太尉,谥号武,诏令其子嗣爵。
高长恭死后不久,高纬的御案就又多了几封弹劾近支皇族的奏疏,这次弹劾的是南阳王高绰。
可高纬却无任何惊讶,因为高绰外放以来,弹劾他的奏疏就没断过。
高绰爱好养狗,而且养的都是体型巨大的波斯犬,不论是做哪一州刺史,两都都能听到高绰纵犬行凶的传闻。
高纬不得已将其改任为定州刺史,定州的刺史属官都是朝廷指派,对于刺史的约束力更强。
并且高纬还诏令汉儒大家担任高绰的师傅,期望他们能够管束和制止高绰越来越过分的荒唐行为。
但令高纬吃惊的是,弹劾的罪名虽然还是纵狗行凶,但这次行凶的后果更严重了,波斯犬居然当场把一对母子吃了!
高纬非常生气,她屡次放过高绰,就是希望高绰能够痛改前非,没曾想高绰竟然变本加厉地触犯国法!
高绰被她毫不客气地下诏锁拿至晋阳,正欲令大理寺议定罪名之际,高绰忽然从狱中传出血书,祈求高纬彻查犬食母子一案。
高纬顿时心生疑窦,询问一旁的斛律孝卿对此事如何看待。
斛律孝卿道:“南阳王外放数年,虽然早年屡次犯下纵犬案子,但自改任定州之后,已许久不曾纵犬行凶。猛然做下如此骇人听闻的案子,有悖常理,现在南阳王又呈上血书喊冤,臣觉得陛下还是先深入调查一番为好。”
高纬采纳其言,于是从狱中放出高绰,改为囚禁于王府中,紧接着暗中派人前往定州调查恶犬食人案。
通过一个多月的耐心调查,密使查出食人的那几条波斯犬是因为被犬奴贪下了该有的吃食,致使它们饥饿多时,所以才会在案发当日挣脱犬奴的拉牵,咬伤数人,并活生生分食了一对可怜的母子。
罪魁祸首是那几个贪得无厌的犬奴,高绰其实只要承担一个“治下无方”的罪责。
高纬下令杖杀了那些犬奴,又命南阳王府赔偿了死者家属之后,便准备将高绰官复原职,令其返回定州。
不过意外的是,经过短短几日的相处,高纬发现她这个实际上的大哥在玩这方面很有创意,她和冯小怜都十分欣赏和喜欢这些新奇的游戏。
于是高纬改变了主意,改任高绰为护军大将军,与领军大将军韩长鸾同掌禁军。
高绰自知外放多年的自己根本比不过韩长鸾在两都树大根深,便一心一意地在玩乐方面给高纬出谋划策。
高纬的游戏因此从单一高雅的贵族层次延伸到了民间市井的层次。
高纬下令在华林园中设立贫民村舍,自己和高绰换上破衣烂衫,亲自充当村中乞儿,令宫人内侍作为村民,仿照市井交易商品,以每日盈利作为乞儿赏钱。
这个游戏还没玩腻,高绰又向高纬提议:建造形似边境城池的高台,让一部分禁军换上羌兵服饰,手持刀弩进攻城池,而皇帝和他则率领身着齐军服饰的禁军守城。
这个主意一听就很荒唐危险,就连当时在场的陆令萱都劝皇帝选择其他游戏。
高纬却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意思,很快就在仙都苑中修造了几座“城池”。
结果现实的场面比想象中的还危险,最危险的一次“交战”中,高纬为了躲避一支羽箭,险些跌落高台。
胡曦岚闻讯大怒,扬言要将高绰削爵外放,一生都不准再回京。
冯小怜对此也是忍无可忍,直言不讳地质问高纬:“陛下是打算让我们未出世的孩子成为遗腹子吗?”
高纬只得下令拆除高台,又免去了高绰的特进和开府仪同三司两个加衔,以示惩罚。
高绰也吓得不轻,生怕高纬日后迁怒自己,便思考着想要立功护己。
民间有句俗语:瞌睡送来枕头。
他手下正好有人在此时查到一个有关宫闱的密报,高绰大喜,也没多想,立刻进宫呈给高纬。
可在看到皇帝瞬间阴沉下去的脸色的刹那,一股寒气猛然间从高绰的尾椎骨蔓延到头顶:如果太后和陆太姬秽乱宫闱的事情真的这么容易查到,那其他勋贵、近臣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皇帝?
好在皇帝没有迁怒高绰,只是令其出宫,然后皇帝就直闯胡太后的寝宫。
见宫人、内侍自觉退下后,高纬陡然大力抓住胡曦岚的手臂,逼问道:“母后是不是同和士开曾有过私情?”
胡曦岚脸色微变,没有立刻回答,高纬的心却凉了一半。
她气急大叫:“你是不是还与碧云寺的昙献有私情?”
胡曦岚抬眼直视高纬,眼含讥讽地说道:“陛下作为一国之君,都可以玩乐无度。宫中无趣,我身为陛下的母后,难道还不能找些乐趣吗?”
“昙献那个粗劣蠢奴你也愿意?!”
对于这个昙献,高纬略知一二,原本是西域的胡僧,趁着高齐佛教大兴的契机,拜入邺都城外的碧云寺。
近几年来,胡曦岚信重碧云寺,高纬跟着她前往碧云寺拜佛祈福的时候,见过昙献几面。
印象中的昙献容貌普通,眼中总闪过奸诈之色,态度也有些轻佻,高纬颇为不喜。
可高纬没料到,胡曦岚竟然会同这样的人产生私情!
胡曦岚笑着回答:“都是私通,陛下还在乎我和什么样的人私通?”
高纬气得浑身颤抖,又问道:“你既然这么喜欢男人,为什么还要引诱我?”
胡曦岚还未说话,高纬脑中却冒出一个可能,她迟疑地问胡曦岚:“你是不是为了高俨?”
这次胡曦岚很痛快地就承认了:“陛下既然可以杀了我不满周岁的四个孙儿,我自然也可以报复陛下。”
她讽刺道:“可惜至今也只是让陛下动摇彷徨,是我高估了你的胆量。”
高纬鼻梁泛酸,双眼发热,她用手指掐住手心,强迫自己不落泪。
高纬冷笑道:“更可惜的是,你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了。不论是私通的机会,还是其他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她微微凑近胡曦岚,一字一顿道:“母后就好好待在自己宫中吧,直到您死去。”
胡曦岚眼底泛起冷光,回敬高纬道:“也希望陛下不要遗憾没有得到我。”
高纬狠狠咬住牙,放开胡曦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回宫之后,高纬下令将胡曦岚与陆令萱禁足于各自寝宫之中,不许任何人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