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63.后辈(1 / 2)乱世情缘首页

“啊!”从梦中惊醒的胡棽一下子挺直腰背险些让自己摔下案座。

睡眼惺忪地看了一眼立于前方的黄铜刻漏发现此时恰巧是寅正三刻。

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因为昨日事务过多便索性将整夜都用以理事。

应该是最后实在支撑不住就直接睡在了书案上。

胡棽神思迷蒙之际房门被推开侍女箐儿端着参汤进屋。

看胡棽醒了满心欣喜道:“娘子醒了。奴婢热了参汤,娘子喝了,再去榻上歇息一会儿。”

胡棽接过汤碗,慢慢喝一面清醒思绪。

待全部喝尽胡棽抬头问道:“长安之后是哪一站?”

此时她们正是一边停在长安休整一边调查渭河水道的实际状况以及处理各道巡察使上报的巡行结果。

箐儿心疼道:“娘子的胳膊刚刚养好,应好好在长安休养,何以如此苦熬!国公和夫人知道了,肯定要日夜为娘子担心!”

两月前,胡棽照常骑着“踏红霞”查看渭河水域却不料遇到了流窜的水匪。

尽管被高纬所派的“龙隐”救下,但胡棽还是因摔马致使右臂骨折和脸部摔伤。

胡棽属下主簿一面火速将胡棽迁往长安,一面上疏请罪。

胡棽虽然已经不在两都为官,但到底是在宫中长大的皇帝不可能置重伤的胡棽于不顾。

果然皇帝闻讯震怒命令雍州大都督赵焕亲自带兵除匪,并把胡棽遇险之处的刺史、县令全部贬为庶人,其余一干人等皆杖责一百。

只有主动担下“未护好郡侯”这一罪责的主簿被嘉奖,令其在胡棽养伤期间,暂代总巡察使职责。

幸好胡棽年轻,恢复得快,加上有高纬所派御医的悉心治疗,两月时间,伤势基本痊愈。

胡棽闻此,抬眼微笑:“所以不能告知阿爷和阿婆,拜托了。”

胡棽皮相生得好,那双桃花眼里永远都是一汪澄澈的水,很轻易地就让箐儿的脸上浮现红晕。

连忙移开眼,无奈之下,只能说道:“长安之后还有三站,分别是丹州、西汾州以及朔州。朔州临近并州,如若朝廷驾临晋阳,娘子正好可以取道显州和肆州,前往晋阳覆命。”

“朔州?”胡棽重复了一遍,眼中划过异色。

她脑中响起离开晋阳前,女术士皇甫琰对她说的话:“郡侯此行虽然会遇到很多险阻,但大多有惊无险,无需太过担心。不过在途经朔州时,郡侯需多加留心。”

胡棽当时本能地问了一句:“经过朔州时,我会遇到什么?”

皇甫琰这些年很受皇帝宠信,渐渐成为闻名两都的女术士。

在这样的名头之下,她的一个寻常笑容,在胡棽眼里,都显得高深莫测:“郡侯到时自会知晓。”

虽然胡棽很想问她,可有破解之法以及是否有将此谶语告知皇帝,但思及术士的心思非她这等凡人可以揣测,便默默咽下了满腹疑问。

朔州的现任刺史乃是南安王高思好,本姓浩氏,乱世之中被已故的上洛王高思宗收为义弟,自此改名高思好。

不过因高思宗待其薄凉,加上多数宗室仍将其看为外姓子,导致高思好反倒情愿外放做刺史。

因此胡棽对此人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此人是员少有的猛将。

高齐建国之初,此人便跟随文宣帝高洋征伐北方诸胡,短短几年就取得战功无数,令两都勋贵对其刮目相看。

就连他身上的南安王爵,也是凭借自己的军功获得的。

胡棽本来由衷钦佩此等自食其力的人物,可考虑到皇甫琰的谶语,她决定还是小心为上。

箐儿看胡棽喝完了参汤,又开始劝她去榻上歇息,胡棽依旧笑着拒绝。

胶着好半日,谁也没劝动谁,直到胡棽的一名侍从端着锦盒进屋。

侍从给胡棽行了礼,捧起锦盒:“京师来的信笺送来了。”

胡棽面上欣喜,亲自接过锦盒,箐儿却瞪了他一眼。

胡棽出京以来,居所不定是常事,经常上半月在此地,下半月便到了那地。

想给她寄信的人只能先将信笺交予雍国府,其后再和雍国府的信笺一同由驿站寄给胡棽。

箐儿不满侍从此时送来信笺,也实属情有可原。胡棽每次看完信,都很激动,彻夜不眠更是常事。

胡棽近来的身子骨本就不算康健,彻夜不眠,于她而言,岂是好事!

于是箐儿鼓足勇气走上前,想要夺走锦盒:“娘子睡醒了再看,也不迟。”

胡棽摇头,长腿往后一退,暂时躲开了箐儿。

打开锦盒,粗略一看,数目和之前收到的差不多。

开头两封照例是祖父祖母寄来的关怀信笺,胡棽不看,就能猜到信中言语。

尽管心中有些无奈,但胡棽还是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两位老人的信笺后,才去看下来的信笺。

第二封是胡庄寄来的,倒是难得。

一来是因为胡庄向来洒脱,不看重这种俗习二来也是因为近年来大食国频繁异动,前年更是联合吐火罗国,兵临高齐的边境首州伊州城下。

官任鸿胪寺卿的胡庄因而被皇帝派往庭州西域旧地,与大食国的外交官员斡旋。

而且和胡庄一起被派往庭州的,除了有鸿胪寺和礼部的其他外交官员,还有大齐的五年精兵。

边境战事一触即发,胡庄更加没有闲暇时间给胡棽写信。

胡棽出京三年有余,他只给她寄过两封信,看起来还不如他的妻子宋景然对胡棽来得热切。

不过胡棽记得昨日送来的邸报里刚好有关于老师的消息:经过胡庄等人长达一年有余的据理力争的谈判后,高齐与大食国成功签订了为期十二年的和议条约,并且迫使大食军队兵退三千里。

大食国是国势不亚于高齐的大国,如若开战,胜负且先不论,所需钱粮就是一个极重的负担,还有可能会影响到新政。

胡庄极好地避免了高纬担心的局面,自是被记一大功,爵位也从襄阳郡公晋升为秦国公。

不曾想,胡庄的信笺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这件事,信笺一半是描写了西域风景和庭州趣事,另一半则是对胡棽未能见到壮阔美景的遗憾。

内容虽然有些出人意料,但的确符合胡庄那种洒脱不羁的性情。

箐儿本来还在气恼于胡棽的固执,却见胡棽陡然轻笑出声,不禁问道:“娘子在看什么?”

胡棽解释道:“老师说,下次再去庭州,一定要捎上我,让我给他抓一只海雕和羚羊,以报他被夺食之仇!”

箐儿是知道胡庄名声的,可没想到,年过不惑的胡庄,依然令人哭笑不得。

胡棽放下胡庄的信笺,又翻了翻余下的信笺,脸上的笑意霎时敛去,急忙询问仆从:“只有这些吗?你是不是漏了?还是锦盒中途摔落过?”

仆从有些委屈:“这次信笺晚了几日,小人怕娘子等得焦急,因此一拿到锦盒,便立马给娘子送来了。至于中途摔落,那更是不曾有过。每次交送锦盒,小人都是将它贴在胸口处的。小人摔了自个儿,也不敢摔了它呀!请娘子明鉴!”

胡棽平坦的眉头慢慢拢成山峰,默然盯着半开的锦盒。

“是何人的信笺没被找到?奴婢帮娘子去驿站再找一遍!”箐儿自告奋勇道。

胡棽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垂头丧气地坐回书案后,开始书写回信。

箐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整理好了放在一旁的信笺,准备将其放入专门存放信笺的木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