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此时却笑道:“我来说?我看还是由长乐王来说吧,谁能比亲历者更了解呢?”
尉粲还是有些犹豫,但在看到男子的剑锋离高睿的脖颈皮肤越来越近后,只能狠狠咬牙,将自己所知道的都说出来。
高睿听完,抬头红着眼问道:“表兄,我的父亲也是因此而死的吗?”
尉粲捂住额头,大声叫喊:“我不知道!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
男子凑到高睿耳边,低声道:“你觉得呢?堂叔。”
高睿闻言,猛地抓住地毯,死死咬着下唇,借此压制自己的怒吼。
大明宫,宣政殿
高纬刚听完“龙隐”的禀报,就问道:“那个人长什么样?你可见过?”
“龙隐”闻言,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自从主子让奴才两人监视长乐王府后,奴才们就认全了长乐王府里的人,那名男子却是我们没见过,所以当下就警惕了。果不其然,半刻未到,他就打昏了守卫和王府管家,奴才们原想记住他的面容,没想到他忽然朝赵郡、长乐二王撕开了人、皮、面、具,奴才们这才看到。。。”
“龙隐”犹豫地看向高纬,不敢继续说,高纬冷声命令:“说下去。”
“龙隐”慢慢道:“那男子真实的面容竟然神似主子和琅琊王,也与南阳王相似。”
高纬露出果然如此的冷笑:“身为我们的堂兄弟,肯定有些相似之处。”
高纬呼了一口气,挥手命“龙隐”退下,“龙隐”立刻消失在殿中。
赵书庸凑到高纬身边,忍不住道:“爷,奴才不懂,那个人为什么要去找长乐王和赵郡王?”
“尉粲深受神武帝和武明太后宠爱,高瑰一案他岂会丝毫不知,而且尉粲尚有良知,若是知道高瑰还有后嗣存世,肯定会帮助,只是不知道他会帮到哪一步至于高睿,他从来都没放下过他父母之事,说不定。。。他真的会和高瑰之孙一起谋反。”
一边解释,高纬一边用朱砂笔在高瑰之孙、尉粲以及高睿这八个字上分别打上叉。
定州,安喜县,州府牙门,内堂
高绰一脸冷然地坐在庭院中央,他身旁站着惶恐不安的安喜县令和尚书左丞韦正。
他们面前躺着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身上的衣衫也已破碎,每具尸体两侧各站着两名举着赤漆粗棍的强壮男子,赤棍还在不停地滴血。
韦正示意一蓝衣男子去查看,男子探了鼻息,马上回来禀报:“启禀殿下,左丞,此三人已被杖毙。”
高绰的脸色一下子由冷变黑,还没开口,韦正已走到他面前,开口道:“这些犬奴驯犬奴仆仗着殿下信任,纵犬行凶,还损毁殿下声誉。现今虽杖毙了这些恶奴,但臣还是希望殿下往后能够好好管教侍卫和奴仆除此之外,臣也希望殿下不要沉溺行猎,请多留心州务。”
见高绰直接撇过脸,韦正也不觉得难堪,转头责备安喜县令:“你身为同在州城的县令,应该在适当时候劝谏殿下的不当之处,若只知道一味逢迎殿下,要是殿下再被弹劾,你可能承担未进言之过?”
安喜县令不敢多说什么,只能唯唯称是。
韦正又对高绰抱拳道:“此案既已审理完毕,臣就不再叨扰了,就此告辞。”
高绰闻言回头,皮笑肉不笑道:“本王腿脚近日不适,只能让长史代劳送左丞一行出城了。”高绰话音刚落,定州长史便走到韦正跟前。
“此已是天大的恩赐,臣谢过殿下了。”“祝左丞一行回程平安顺利。”“多谢殿下,臣告辞。”
韦正一行刚走,高绰倏地将身侧高几的茶盏挥到地上,庭院里的其他人吓得马上跪下。
“梆!”高绰恨恨地重敲高几,高绰的贴身宦官周平用膝爬到高绰腿边:“爷,那韦正如此打您的脸,您何不干脆上疏弹劾他?”
高绰一脚将周平踹倒:“蠢奴!他不过区区尚书左丞,若是没有陛下的属意,他敢直接杖毙我的亲信?”
周平忙不迭爬起来,连忙磕头告罪:“是奴才蠢了,是奴才蠢了,幸好爷聪慧,又懂陛下的心思。”
“行了,别磕了。”高绰舒展了一下身子,继续道:“当时被弹劾的时候,我就知道,就是算是派人来调查,陛下也不会让案子扯到我身上,之后再观察韦正的查案经过,果如我所料。但我没想到真的是这几个狗奴胆大妄为,更没想到那韦正居然一点颜面都不给!真是让人恼火!”
高绰抬眼看一眼三具尸体,低头对周平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把这三个狗奴扔去喂野狗!本王看着恶心!”
高绰余怒未消地站起,抬腿踢翻方才所坐的坐具,拂袖而去。
晋阳,西城,某座宅院
脸上未做任何伪装的仞坐在坐榻一侧,一边饮茶,一边等着手下医师对妻子的诊脉结果。
刘辉这时出现在门口,犹豫地伸头望了望屋里,仞放下茶盏,走到门口,刘辉凑到他耳边,说了一番话,仞的脸色明显轻松了许多。
仞走回坐榻旁,见医师已经收好小枕垫,迫不及待问道:“意怜身体可好?”
医师抱拳禀报:“主子放心,夫人和小主子一切都好,继续服用安胎药即可。”“那就好。”
仞的神情彻底轻松了,接过侍女所端方案上的瓷碗,用手试了一下温度,把瓷碗递给妻子:“刚熬好的参鸡汤。”
“刚刚刘辉跟你说了什么?”仞抬眼看了看医师和侍女,等他们退下后,仞笑意盈盈地对冯意怜说道:“高绰和高俨已经对高纬非常不满了,三人彻底离心离德指日可待!最重要的是,高俨这个嫡次子已经有夺位之心了,意怜,我快要成功了!”
冯意怜闻言,不但不喜,反而蹙起了眉,开口问道:“你的计划成功之后,不但高氏皇族会遭殃,天下也可能会重新大乱。。。”
仞不耐烦地打断她:“你总是这么喜欢操心别人,就算天下又大乱了,可除了有我的责任,也有他们高氏的责任!如果不是他们历来喜欢内斗夺位,我岂能趁机离间他们?”
冯意怜依然蹙眉:“但那些高氏皇族的稚子都是无辜,你一定要灭族吗?”
仞闻言,怒极反笑:“他们无辜?我祖父母和姑姑他们就不无辜吗?高欢还不是下了诛杀满府的命令!他对亲弟弟一家完全不顾旧情,我又为什么要放过他的后嗣!他们既然享受了高欢的萌荫,就得要为高欢还债!”
冯意怜咬了咬下唇,随即长叹一声,默默低头喝汤。
仞见妻子如此,心肠还是软了下来,左手轻抚妻子肩膀,柔声宽慰:“意怜,我答应你,你妹妹如果在计划成功之前有了孩子,不论男女,我都放过。”
之后又妥协似地叹息一声,喃喃道:“反正我都答应你放过高氏女眷了,也不差这一个婴儿了。”
冯意怜立马放下瓷碗,高兴地抱住丈夫的腰部:“阿挚,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