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太后不动声色地瞥了下首的夫妻二人,微微笑道:“就依皇帝的意思吧。”
“好!仁纲,咱们就去看看你的新住处!”言罢,也不顾殿内其他人,大步流星走向殿外。
娄太后只能对九儿子夫妻俩说道:“你们先回府吧,这几日快马赶路,必然劳累,回府好好休息吧。不用太担心仁纲,由哀家在,他不会有事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还能说什么:“有劳母后了,儿臣告退了。”
“岚儿,你说把仁纲留在宫中能行吗?”坐在回王府的玉辂中,高湛眉头紧锁。
“放心吧,有绿絮在,应该出不了大事。大不了等陛下的新鲜劲过了,我们再进言把仁纲接回府便是了。”胡曦岚一边说,一边将自己的右手覆到高湛的手上,希望以此能给他已些慰藉。
可高湛却感觉到了那只手上的微微颤抖,自己的妻子还是有着少年人特有的事后胆怯。
至于高纬的两次笑容,也是说来好笑。
第一次纯粹只是对她的这位皇伯父示好,第二次则是完全是被高洋的狼狈逗笑了,谁知居然就得了高洋的青眼,让高纬都非常始料未及。
高纬更没猜到,被养育在宫中竟然是自己命运转变的开始。
八个月后
两个看起来不满十岁的男孩相倚在摇篮旁,坚持不懈地用手中物事引诱着里面的孩子。
“仁纲你看,这是父皇赐给我的九连环。”年龄稍小些的男孩子向小孩挥动着精巧的九连环,玉质的九连环因为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仁纲,他的九连环一点都不好玩。瞧!这是我刚得到的纸鸢,等到过几日,我就带你出去玩纸鸢。另一个稍大些的孩子不甘示弱,举起自己的薄绸纸鸢。
端坐在软榻上的李皇后笑道:“好了。不论是纸鸢还是九连环,都是仁纲现在玩不了的,你们再争也没有用。况且他去年刚学会走路,今年才会说几个词。你们便迫不及待地要他玩纸鸢,解九连环,让你们父皇知道了,又要教训你们。”
“娘娘说的是。不过怕到时候,小世子只要一哭,两位殿下便要不知所措了。”端着牛乳的绿絮笑道。
高纬七个月时已断了人乳,改喝动物乳汁。
而那名乳母,也被胡曦岚接出了邺宫,送回了家乡。
不过这也给高洋的两个嫡子提供了更多逗弄高纬的机会,也让高纬多了不少黑脸的次数。
“母后,为什么我们怎么逗仁纲,他都不肯笑一下,”努力了好久,却没有任何收效,高纬依旧是一脸漠然,九岁的高绍德终于忍不住了,苦着脸向李皇后求教。
但他的哥哥,十一岁的太子高殷却仍在乐此不疲地逗着高纬。
终于,高殷成功把高纬逼急了。
只听高纬艰难地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够了没有?高正道!”
当事者高殷顿时呆住了,李皇后三人则惊讶地看着高纬,殿中霎时陷入一片寂静。
“怎么回事,今日怎么这么安静?”高洋一下朝,就来到皇后宫中,却发现往日一直充满孩童笑声的宫殿异常安静,令高洋有些疑惑。
李皇后最先反应过来,对高洋说道:“陛下,仁纲会说话了!”
“说什么胡话,他不是才学会几个词吗?”对于这话,高洋完全不信。
“父皇是真的,仁纲真的说话了!”高洋话音未落,他的两个儿子就争先恐后地拉住他的衣摆,指着摇篮中的高纬。
高洋挑眉,一下子起了兴趣:“是吗?”
他抱起小高纬,对她一字一句地说道:“仁纲,喊皇伯父。”
高纬脆生生地喊道:“皇伯父!”
然而高洋还没高兴多久,就听高纬再次说道:“玉饰硌得我好难受!”
高纬现在只想远离高洋,她是真的被高洋衮服上的玉饰硌得好生难受!
不过高洋没将这句话太放在心上,他完全被一岁不到的高纬已经会流利说话的这个事实震惊到了。
他将高纬高高举起,欣喜道:“真是天赐麟儿,此子日后必贵不可言!”
话音未落,他神情一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喃喃自语道:“对了,我要去告诉母后,还有步落稽夫妇!”
说完,便抱着高纬,健步如飞地朝南宫走去,可李皇后却蹙起了眉。
高绍德好动,赶忙拉着绿絮,跟上高洋的脚步。
敏感细心的高殷看到李皇后神色古怪,心中一惊,下意识轻喊了几声母后。
李皇后回过神,盯着高殷,深吸一口气后,道:“正道,你要记住,你是储君。你父皇百年之后,那个皇位只能是你的,你不能让给任何人,尤其是你的亲人们,听懂了吗?”
“是。”高殷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其后近两年里,高纬便被高洋等人一直引导着说话,令高纬刚满两岁,汉鲜两语已经基本都会听讲。
更让高洋惊奇的是:他某次心血来潮,将小侄儿抱在膝上用奏疏逗弄,没想到,小高纬居然真的目不转睛地盯着奏疏上的文字,并像模像样地握住狼毫笔。
高洋看着有趣,随口问道:“仁纲,可愿跟着正道、绍德入学读书。”
高纬摇头晃脑地回答道:“儿若是入学,绍德哥哥肯定比不过我。”
高洋闻之莞尔,当真是孩子,还在“记恨”绍德用书中的言论打趣他的事情。
但看小侄子斗志昂扬的样子,高洋顿时起了玩心,决定满足他的愿望,于是当日便下了一道诏书:长广王世子即日起与诸皇子一道入宫学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