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默默地跟在马面身后,走过一座又一座的石门。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已走过第五座石门,阎罗殿就在眼前。
高纬此时心中却生出疑问:这偌大的地府,为何只有牛头、马面两名鬼差,其余鬼差究竟去了哪里?
仿佛是知道高纬心中所惑,马面的声音忽从前方飘来:“地府之中的其他鬼差有些是在底下的十八层地狱里当差,有些则是去抓躲散在阳间各处的孤魂野鬼。而且阎罗殿四周也是有鬼差把守的,只不过因为你是新近做鬼,所以无法看到。莫要再东张西望。”
高纬连忙把头低下,不敢再做他想,规规矩矩地跟着马面往前走。
等到了大殿之内,马面悄悄地给高纬递了个眼色,高纬会意地朝阎王跪下:“罪人高纬叩见阎王。”
阎王深深看了高纬一眼,大手一抬:“平身,将头抬起来。”
“是。”高纬起身,抬头看向阎王,但遗憾的是,阎王的面容被冕旒严严实实挡住,令人无法看清。
“本王知道你不忿于前世人生,本王也惋惜你埋没了自己的天赋与资质。高纬,本王问你,你可愿重生?”
“重生也不过是将前世人生再经历一遍,仅一次已让我耗尽心力,我不愿再经历一次。”
“那如果本王准许你带着记忆重生呢?”见高纬眼中异光一闪,阎王继续道:“重生之后,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做出选择,这是本王赐予你的权利。不过重生到底是外力因素,会导致你记忆中的许多事都因此而改变。而且即使是本王,也无法预测你重生之后的结局究竟是什么,你只能随机应变。”
高纬闻此,脸上果然露出犹豫之色,随后又听阎王话锋一转:“你若不愿重生,本王便依照惯例,让你投生至寻常百姓之家。尽管无法与帝王之家相比,但至少可以安乐一生。”
高纬思量良久,最终抬头说道:“高纬愿意重生,请殿下成全!
阎王眼中霎时闪过一抹赞赏,沉声问道:“你当真要重生?”
高纬眼中的坚毅之色更甚之前,咬牙道:“请殿下成全!”
“好!”阎王大手一挥,高纬旋即消失。
见判官欲言又止,阎王于是默默摇头,长叹道:“她本该是男子,然而却因地府中人的一个纰漏,错投为女子,从此一生坎坷。此次重生,就当是本王给她的补偿吧!”
判官闻此,在无话可说,只得退下。
天保七年,并州长广王府
“啊!啊!”女子凄厉的喊叫声从王妃卧房中传出,卧房之外,一名青年男子满脸焦虑地来回踱步。
察觉到喊声越来越低,男子狠狠咬牙,蹙眉询问身旁侍女:“孩子为何还没送来?王妃都快脱力了!”
侍女心中也十分焦急,但又无能为力,只能不停地用言语安抚男子。
卧房之内,身穿白绸中衣的少女躺在榻上,嘴里一边叫着,一边紧紧盯着屏风之后的房门,祈祷房门早些被推开。
她的手中攥着一串白玉念珠,光洁的念珠一刻不停地快速转动,转珠之人心中的慌乱不言而喻。
站在榻边的两名接生嬷嬷,有条不紊地指挥侍女端走形似人血的鸽血,换上温热的清水,装出女子生产的样子。
许是上苍听到了少女的祈祷,卧房外的男子终于看到一名怀抱襁褓的老嬷嬷。
男子大喜,立刻从她怀中接过襁褓,侍女赶忙帮他抱住襁褓下部,生怕男子一不小心摔了孩子。
看着软软的孩子,男子心中陡然生出无限爱怜。
虽然他已经有了三名庶女,但他从没抱过她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也较为疏远。
而他现在所抱着的这个孩子,竟让他有了初为人父的错觉。
老嬷嬷突然轻声对他说道:“九爷,这是个女孩。”
男子的身体瞬时一僵,但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沉声斥道:“胡说什么!这是我高湛的嫡子!是未来的长广王世子!”
老嬷嬷被他凌冽的目光扫过,吓得脊背生寒,连忙道:“是奴婢眼拙了!竟然认不得世子,请殿下恕罪!”
高湛重重一哼,随口问道:“胡氏怎么样了?”“殿下,胡氏。。。血崩殁了。”
高湛面上显出些许惋惜,微微叹息一声,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
胡氏自己血崩而亡,也省得自己再亲自下令赐死自己嫡长子的生身母亲。
挥手命令老嬷嬷退下,高湛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走入卧房。
守在房外的绿絮默默垂下眼睑,脸上闪过哀痛之色。
少女看到丈夫抱着襁褓走向自己,立即止住喊叫,撑身而起,靠坐到大迎枕上,一脸欣喜道:“步落稽你终于来了!”
“岚儿,你看。”高湛笑着将孩子交给少女。
毫无经验的少女匆忙接过,索性有接生嬷嬷在旁指点,她才堪堪抱牢软乎乎的孩子。
望着孩子脸上微微泛粉的白嫩肌肤和头上细密的胎发,少女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
令本就清丽得不似凡人的面容更加光彩耀人,连与她朝夕相处的高湛都不自觉地心神晃荡,愣怔于当场。
少女抬头见他如此,立时双颊红粉,娇嗔地轻唤一声,以作提醒。
高湛回过神,转身对房中众人道:“都给本王记住,今日是你们帮着王妃产下了本王的嫡长子!如若往后传出任何有关王妃的流言,朕唯你们是问!”
高湛眼中显而易见的杀意吓得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纷纷跪下恭贺高湛和少女。随后依次告退,帮着长广王夫妇去传递生子喜讯。
少女幽幽道:“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假孕生子?明明李夫人也怀孕了。。。。。”
高湛坐在榻边,正色道:“你还记得那道任命我为并州刺史的诏书下达之前,母后曾召我入宫吗?事实上,皇兄当时也在母后宫中。”
少女眼珠微动,幽光在眸中一闪而过,她似乎猜到其中隐情了。
“皇兄一见我来,便当着母后的面,对我说,西魏近年来异动频繁,边境甚是不稳。他便想让近支宗室来镇守西疆,以此壮大我军军威,并震慑西贼。而属意的人选,就是我。”
“当真如此?”少女隐隐感觉事情远非如此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