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堡空旷的走廊上,没有任何人经过,安静得宛如深黑的夜里一般,只有寥寥两个身影被昏黄的灯光拉扯得极长。
没有对峙的硝烟弥漫,没有愤怒的声嘶力竭,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呼吸声。
安静得可怕!
洛晨背对着他,云鸠看不清楚她的神情,只能听到那向来清越的声音此时孤寂而冷漠。
似乎想起了那一幕幕,洛晨垂眸,轻轻地扯了扯唇,“我心里的云傲越,无论我做了什么,他不会用我妈妈和子荌要挟我,他会理解我他不会派人来杀我,他会费尽心思地只要我平安他不会问我要一个不杀我的理由,他会用他的生命来保护我”
向来笑意吟吟的声音,褪去了所有的明媚,在偌大而空旷的古堡响起,徒留枯漠飞雁般的苍白。
“只是所有的一切,在云若芜面前,都不堪一击。”
微风拂过,似乎轻轻吹散了那一丝喉咙里死死压抑的冷嘲,而后飘散无痕。
所有的情,仿佛断在了这一刻。
洛晨转过身来,凤眸已经恢复如常,只是微红的眼眶,还是出卖了她刚刚的脆弱。
她看着面前的男人,他薄唇抿成了一直线,似乎融不入任何暖意地看着她。
洛晨垂眸,任由深褐色的刘海遮住自己的双眸,一字一句道,“云傲越,不是对等的爱情,我不要了!”
死一般的安静里,似乎可以听到雨淅淅沥沥落下的声音,似乎在安静地哭泣。
他抬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却见她垂眸,一滴眼泪掉下来,那滴眼泪,犹如烧热的铁板一样,在他的心里烙下了去不掉的印。
云鸠只觉得心突然被一只手死死地捏紧了一样,痛得喘不过气来。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么?
明明,她对云傲越绝望了
明明,她痛了
他该是痛快的!
但是,为什么,他的心会疼得这样?
怎么会痛成这样?
是云傲越么?
如玉般的手狠狠一缩,缓缓地攥成了拳头,他极力忽视身体里那一股强大的力量,驱着他去把她抱起来,亲她,哄她。
冷鸷地站在原地,云鸠浑身弥漫着极致的杀意。
冰冷的古堡里,一股强烈的杀意突然像散开的血腥一样,席卷了洛晨。
心里的疼,扑天盖地般地撕裂着她,洛晨忍不住扯了扯唇。
他,还是决定杀她!
男人颀长的身姿快得犹如鬼魅,在洛晨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到了她的面前。
骨节修长的十指落向了她的颈脖,洛晨的眼泪顿时落了下来。
啪
一声入肉的声音微不可闻地响了起来。
砰!
紧接着,便是狠辣的枪声响起的声音。
男人似乎在一瞬间移到了她的面前,一个转身后便将她护进怀里,一只大手垫在她的后脑勺,压进他的胸膛里,似乎不想让她看到他的身后那那血肉模糊的一幕。
同时,他眼神冷鸷,如玉般的手一动,子弹已经毫无偏差地射中了那人的眉心。
“少爷”喃喃又不敢置信的声音响了起来。
站在洛晨身后不远处,被洛晨一脚踢晕后醒过来的温家保镖,第一次不敢置信地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少爷竟然会杀他。
那个人伤害了小姐,少爷怎么可能还会护着他?
没有得到答案,血一下子就从眉心喷涌而出,染红了他的脸,似乎再也支撑不住了,保镖拿着消声手枪的手缓缓地垂了下来,而后“砰”的一声重重地倒了下去。
云鸠压紧了洛晨的头,不让她看到这血腥的一幕,直到那人毫无声息地倒下来时,他才缓缓地松开了手,看了她一眼后,便转身离开。
被那坚实而温热的胸膛轻轻放开,洛晨抬头,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
洁白的衬衣包裹着男人颀长而俊美的身姿,只是,粗壮的左臂上,鲜血缓缓地漫了出来,像绽开的血红玫瑰一样,浸湿了洁白的衣袖。
刚才那硬物入肉的声音
原来,是子弹打中了他。
无论他变成怎么样,他的内心里,还是住着云傲越。
用生命保护她的云傲越。
洛晨双手捂着脸,慢慢地蹲了下去,她抱紧了自己的双膝,第一次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安静的古堡里,连一丝细微的哽咽也变得尤为清晰。
灼热的气息很快把她包围起来。
一双温热的大手落在她的身上,她便整个人被抱了起来,抵在了墙壁上。
他沉沉地看着她。
洛晨抬头,男人俊美的脸上被氤氲在浅碎的灯光里,看不清楚。
“为什么?”
为什么要为她挡那一枪?
云鸠沉沉地盯着洛晨,似乎想把她的样子刻进骨血之中,“能伤害你的,只有我!”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不可以伤害你!
洛晨一笑,蓦地推开了他,却又被他用力抵在墙上。
洛晨望进他的眼眸,唇角逸出一抹笑,却有些哀恸,“云傲越,你想让我疼,是不是?”
“是!”云鸠冷冷道。
“如果我爱上的是云鸠,是不是就不会疼”
男人重重一震。
她说,如果她爱上的是他
模糊的眸光里,男人的双眸暗得深得无法描绘,一双眼睛又冷又烈地紧盯着她。
“你会爱上云鸠么?”
说完这句话,男人屏着的呼吸几乎压抑在喉咙里,只有心脏噗通噗通跳动的声音,似乎要跳出胸膛。
他在等着一个似乎不可能的答案。
一分钟
两分钟
时间似乎过得很慢,慢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云鸠。”
男人的脊梁蓦地一僵,“你”
她认出他了。
“你为了云若芜,要挟我的那一晚,我便认出你了。”
听到她的话,云鸠一怔,浑身的冷冽杀意顿时像春暖大地,冰雪融化一样缓缓的消散了。
蓦地,她曾经的话回响在他的耳边,“其实女人内心里面,应该也是深爱弟弟的。女人不会不察觉,只是她发现自己也爱上了弟弟,弟弟更不需要冒充哥哥,因为他可以给予女人想要的幸福,代表他很了解这个女人,这跟他是不是他的哥哥,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
心脏几乎是不受控制地跳动,云鸠抿唇,看进了她的眼里,双眸亮如晨星,“那你”
那你会爱上我吗?
不是因为云傲越,只是因为云鸠!
第一次,男人幽墨色的双眸犹如星辰般耀眼,褪去了所有的杀謬和嗜血,犹如孩童一般无措而纯洁,仿佛在奢望着一份不敢属于自己的珍贵的爱。
洛晨阖上了双眸,眼泪从侧脸流了下来,“云鸠,如果不是爱上了你,我想不到,我为什么会因为你对云若芜的好,而嫉妒和难过”
洛晨余下的话,被锁进了彼此的唇舌里。
他疯狂地吻上了她的唇,她流着泪,任由咸咸的泪水流进两人的嘴里。
没有人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古堡偌大的房间里,偏生了纠缠的糜烂气息
谜黄的灯光下,莹莹发白的身子圆润而姿满,修长至极的双腿,像藤蔓一样,缠在了男人劲瘦的腰间。
当他挺身进入时,幽深的眉目看着身下的她,却是又暖又柔的神情。
明明是嗜血冰冷的男人,却偏生小心翼翼的动作,生怕弄疼她,无比的小心与温柔,像是呵护得之不易的最珍惜的宝贝一样。
钢铁化作绕指柔。
洛晨心一酸,垂在身侧的双手忍不住勾住了他的颈脖。
感觉到她双手环住自己,似乎无言的鼓励,他便忍不住吻她,粗重的呼吸落在她的脸上,唇上,锁骨上,她肌肤的每一处。
随着他的动作,她的身体渐渐分泌出热流,身体的纠缠,渐渐生了刻骨的欢愉。
酣畅淋漓的高潮结束的一刻,两人都抵不住微微颤抖着。
整整三次,云鸠将洛晨搂进胸膛里,沉沉地睡了过去。
左臂被子弹射穿,不给包扎就拉着她运动,还整整三次,饶是钢铁巨人,也有疲惫的一刻。
洛晨睁开眼睛,仔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俊美的脸庞宛如上天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一样,好看的让人颤抖。
洛晨轻轻地拿开他的手,似乎察觉到她要走,他便更加用力地环紧她,孩子气地把俊脸贴紧她的脸,反射性地不让她离开自己分毫。
连睡着了,都是霸道又占有欲很强的男人。
洛晨一边轻轻安抚地吻着他,一边小心翼翼地从他的怀抱里钻出来。
离开了床,洛晨捡起了地上所有的衣服塞进柜子里,房间收拾了一番后,再围上胸前的白布,套上了自己的恤。
她走到窗前,打开了窗,任由风吹散房间里的糜烂气息。
半晌,房间里的气息消散得差不多了,洛晨这才打开门。
门外,金发的俊美男子不满地抱着手,道,“三哥,怎么这么慢?”
洛晨蹙眉,压低声音,“闭着嘴进来。”
阳昕莫名其妙,却见自家三哥不悦的神色,还是紧紧地闭着嘴,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熟悉而俊美的男人。
男人双眸紧闭,似乎沉沉地睡了过去,身上盖着一张薄薄的空调被,露出赤裸而强壮的胸膛。
阳昕眉头一跳。
这不是那个折甄红漪的腿的男人
叫什么云傲越!
他这个样子,怎么那么像纵欲后的样子?
而且,他怎么会这样躺在三哥的床?
阳昕疑惑地上下打量着他,突然间,一阵轻风从窗口吹了进来,一股特别熟悉的味道逸进了他的鼻子。
阳昕像狗一样狠狠地嗅了嗅鼻子,“三哥,你能不能闻到一股纵欲过后的味道?”
阳昕话还没说完,却被一个栗子重重地敲在后脑勺上。
砰
“三哥?”阳昕顿时委屈地看向洛晨,却见她双颊微红,仿佛洗干净的苹果一样,娇艳欲滴。
“闻什么,动作快点。”
阳昕撇了撇嘴,走了过去。
“三哥,接下来我会使用睡眠催眠法”仔细地查看了男人的眼皮,阳昕转头,低声道,“睡眠催眠比自然催眠更需要精神集中,那我现在开始了。”
“嗯。”洛晨皱着眉头,站在了一旁。
阳昕伸出手掌,在男人上空作离抚十五次后,便轻声道:“你现在睡得很香,睡得很熟,不会醒来的。但是,你能够听到我的声音,听得很清楚。现在我叫你的名字,你就能答应,但是你不会醒来,肯定不会”
反复多次暗示后,阳昕两手由离抚而慢慢地接触云鸠的额头,从他的额头滑过身前,再轻轻地滑到两肩,力度渐渐加重,再由重转轻。
“你的身体停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能动!”说完,阳昕将手拿开,轻声唤道,“云鸠。”
男人唇微微一动,没有回答。
阳昕也不泄气,继续问道,“云鸠,现在回答我,你在哪里”
男人神色苍白,额头布满了细汗,抿紧了唇,却没有说话。
阳昕眉头一皱,难道没有催眠成功?
不可能的!
应该是还没接触到他
再试一次!
赶快集中回注意力,阳昕把手抵在男人的额头上,由重到轻,再由轻到重,道,“云鸠,你看看身边的景色,看看自己在哪”
阳昕话还没说完,男人身体一动,鲜血缓缓地逸出了唇边。
洛晨神色大惊,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把男人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又急又怕道,“怎么会这样?”
原来,是这样!
阳昕收回手,第一次神色凝重起来,他看着洛晨,一字一句,道,“三哥,他的记忆被催眠了。”
洛晨错愕地怔在那里,却听到阳昕的解释道,“因为他的记忆已经被催眠了,所以我无法进入到他的记忆里,也就会出现现在这种情况,他不能接收我的指令,并且我的指令会伤害到他的身体。”
“那有什么解除方法?”
“只有找出解除他的催眠的媒介,当解开他原来的催眠,这样我才可以进行第二次催眠!”
说到这里,阳昕沉了脸色,“但是,要想找出这个媒介,真的比登天还难!因为这个解除催眠的媒介有可能是一句话,也有可能是一样东西,不是催眠者,根本无从捉摸,太难了!”
“我知道了。”洛晨垂眸,淡淡道,但垂在手侧的双手,却缓缓地攥成了拳头。
那么强大的一个人,究竟是谁伤害了他,催眠了他的记忆,甚至逼得他出现第二个杀謬人格,来保护自己?
无论这个人是谁,她必会让这人付出血一般的代价,然后后悔来过这个世上!
只是,解除他催眠的媒介,会是什么?
“小六,你先回去吧!”
说到这里,洛晨弯腰,轻轻地把靠着自己的男人放了下来,她微一弯腰时,却不小心让锁骨从宽大的恤口处露了出来。
阳昕一怔,错愕地看着她,“三哥,你”
洛晨垂眸看着宛如孩童般睡着的男人,心思都在男人身上,也没注意到阳昕的错愕,只不容置疑地淡淡道,“有事晚点再说,你先回去。”
压着所有的震惊,阳昕深吸了口气,他平复下自己的情绪,道,“三哥,那我先回去了!”
“嗯。”
阳昕走到门边,终于忍不住回头,却见那修长的身影坐在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安静地躺在床上的男人。
阳昕向来玩世不恭的俊脸此时抿紧了唇。
如果刚才,他没看错的话。
印在三哥锁骨上的,是一枚鲜红的
吻痕。
但是,三哥身上怎么可能会有吻痕?
小心地擦干净男人唇边的鲜血,洛晨伸出掌心,忍不住用掌心的肌肤摩挲着他那长长的睫毛。
那一晚,当他要她交出云若芜时,她便知道,他不是云傲越,而是云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