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见深返回乾清宫,立即让司礼监掌印太监覃昌,把内阁大学士万安和刘吉,以及礼部尚书周洪谟,还有他宠信的两个道士李孜省和邓常恩传召入宫。
大臣随近佞一起被内廷传召,已几年未曾有过,这让与会者意识到很可能有大事发生,应该跟眼下的泰山地震有关。
几人到来后,在御座前列了两排。
为首者乃万安和李孜省,剩下人等皆立在二人身后。
李孜省虽只挂职礼部右侍郎,却被当作吏部尚书使用,因为皇帝这两年用人基本上都只听取李孜省一人的意见。
“相信诸位卿家也听闻了,前日泰山发生地动,雷霆滚滚,天威浩荡,此灾异之变或预示大明将有大事发生。”朱见深开门见山道。
几个大臣都不由将目光瞄向李孜省。
在这件事上,李孜省可说倍受瞩目,仿佛一切都是李孜省造成的。
随着皇帝话音落下,乾清宫内安静异常,没人愿意在这节骨眼儿上主动出来接话。
朱见深等了等,似对几名大臣的态度不甚满意,恰好此时覃昌走了出来,道:“诸位臣僚,如今灾异发生,若有意见的话,当在圣前直言,方能为国朝化解一场灾祸。”
还是没人应答。
这可把覃昌急得不行。
朱见深冷冷地瞥了覃昌一眼,似乎对覃昌的处事风格很不满意。
要说司礼监几個太监中,最德高望重以及有见地之人首推怀恩,但因为怀恩坚决反对易储,已被他赶出京去,而覃昌如今虽然执掌司礼监,却明显无法跟怀恩相提并论。
“……恩既去,覃昌当轴,尤不能支,或为之计,劝上改谋于辅臣万安、刘珝等,皆默不应。”
从这点就看得出来,覃昌在司礼监更多是个摆设,是怀恩被放逐再到重新掌司礼监后的一个过渡性人物。
李孜省看时机差不多了,出列道:“回陛下,臣听闻钦天监有奏,乃说‘泰山震方,应在东朝,必得喜乃解’。如今应当以喜事冲淡消极影响。”
看似给出了应付之法,但其实这并不是他的意见,而是钦天监的建议。
朱见深问道:“东朝之喜,意思是要为太子选妃吗?”
这是想要李孜省给出一个准确答案。
李孜省斟酌一下,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以模棱两可的口吻道:“或是如此。”
朱见深听完后无奈地点了点头,又看向另外几人:“诸位卿家,难道你们对此事就没什么见解?”
刘吉走了出来:“陛下,老臣认为此议在理,太子年岁已长,为其选妃,可彰显朝廷对太子的重视,回应苍天警示,安万民之口。”
众人听了这话很意外。
你刘棉花居然说出这么掷地有声的话?
换作以前,你总是充当搅屎棍,这次看到皇帝和李孜省都在易储之事上妥协,瞅准了机会,来表达你是个铮臣?
朱见深想了想,看向一旁的礼部尚书周洪谟,问道:“周卿家,你身为礼部部堂,可有更好的见地?”
周洪谟随即将目光落到万安身上。
他虽是礼部尚书,但跟万安出自同乡,二人乃标准的乡党,后来万安被逐出朝堂,周洪谟也因为与万安关系密切而被勒令致仕,在朝中大事上,周洪谟素以万安马首是瞻。
“问你话,你直接回答便可。”
朱见深平时看起来不理朝政,但并不是蠢人。
朝中人物关系他很清楚,只是看透却不点明,任由这种情况发展。
当皇帝的总想拿出点非同一般的驭下之术,至少在成化朝,这套没有玩砸,但后来这群人基本上无一例外都被文人所修史书钉在了耻辱柱上。
周洪谟道:“臣附议。”
他本想等万安给出明确的指示,但万安也是个纸糊匠,这时候选择了继续当缩头乌龟,始终缄默不言,而刘吉的态度似乎表示内阁站在支持太子选妃上,所以周洪谟只能顺着刘吉的意思说话。
朱见深喉咙里发出一些很不好的声音,就像猛虎下山前的低吟,那凛冽的气势足以杀人。
没一人敢抬头与朱见深对视。
终于,等了良久,朱见深才道:“既然要靠‘见喜’来化解灾祸,那事情就要从快从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