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太信任郑景肃,虽然他是郑宁宁的父亲,除此之外他还救了段云飞的命——但他和那群暴徒一起生活过,并在最后组织那些人反抗,如果你说他没吃过人肉,那我是不会信的,我相信段云飞也不会信。我并不会因这件事而责怪郑景肃,在那种情况下他必须要付出任何代价以求活下来,但我不会告诉他有关我们的所有事——我的弟弟、李澜的发现、我的免疫,我必须要让郑宁宁也明白这一点。
但郑景肃并没有留下来,他向我们透露了其他的情况。他原是云省天文台的研究员,师从张钰澈老先生,我和段云飞并不知道这位老先生的事迹,但郑景肃的语气中的敬畏和仰慕多多少少还是感染到了我们。因为他的身份,郑景肃被分派到了地下深处的的研究中心,大概在今天上午时,接待他的工作人员告知了他关于我们的消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来到了这里。接待他的工作人员并不知道我们的名字,郑景肃是通过他熟识的士兵高烁打听到了我们所居住的楼层,于是就出现了食堂的那一幕。
高烁,我隐约记得这个名字,他和蒋铮是朋友。想到蒋铮,我的心猛地抽动了一下,我知道他不会那么幸运,即使他能够挺过来,即使地震没有伤到他,但那成群的丧尸和大火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纠结了许久,我还是向郑景肃开了口。
“郑先生...和高烁同行的士兵里有叫蒋铮的吗?”
郑景肃皱着眉,他打量了我一下,随即说到,“我听小高长官说过这个名字——”
“听他们说....”郑景肃又看了我一眼,他叹了一口气,“听他们说,蒋铮已经牺牲了....你认识他?”
这是我早就知道的答案,零星的几名战士无法抵挡住那样的尸潮,他们就像星星火光,最终都会被黑暗吞噬,但他们选择以生命为代价将自己化作燎原之火为我们换取了生的希望。
沉默了一会儿后,我再次开了口。
“你能帮我打听一下我弟弟的消息吗?他叫程嘉明....他被隔离起来了....”
“隔离起来了?”郑景肃向我投来的目光从惋惜转换成了悲痛,可能是怕他回绝我,郑宁宁拽了拽他的衣角,郑景肃宠溺的看向她,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小程,虽然我也是刚到这里——不过我会帮你打听的....他大概多大?”
“他今年九岁了...”我赶忙补充道,“我弟弟是我最后的血亲...无论如何,我都得找到他...”
郑景肃在下午四点左右时被人叫走,临走前他再次拜托我们照顾郑宁宁。虽然郑宁宁不太想跟他再次分开,但安全的环境和郑景肃的安抚让这个年纪不大的女孩接受了现实。
郑景肃离开后郑宁宁的情绪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并在晚饭时恢复了全部的精力。
“我说,这的伙食比大院好太多了...”在打了一份番茄片和几块胡萝卜后,郑宁宁低声的对我说,“你觉得他们能存活下来吗?我听说丧尸会被人所吸引——这就是为什么之前的避难所被冲击....”
“我觉得可以....他们有枪。”我打断了郑宁宁,心不在焉的回答着。
晚餐时的食堂比中午时要热闹许多,大概有四五百人?或许更多....我已经很久没和这么多人出现在同一空间内了,这让我有些不适应。
当我们坐下后,郑宁宁开始和对面坐着的女人交谈,女人和她的侄女一起生活在这里,他们向我搭话,我的回答几乎是喃喃自语。随后整个食堂都短暂的安静下来,陆海音和他的同伴走了进来。
士兵是这个营地中最受欢迎的那批人之一,他们与丧尸对抗,保卫营地的安全,这理应如此。
“我马上回来。”看到陆海音后,我起身把托盘推开。
“怎么了?”段云飞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没理会他,径直的朝陆海音走去。
我轻轻地推开聚集在他们周围的人。看到是我,陆海音的表情在困惑和恼火之间变化。从好的方面来说,他确实和他的队友分开了,之后他把我拉到了一边。段云飞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冲他摇了摇头。
“你似乎适应得很好,”陆海音冲我笑了笑。
“是的,我调整得很好,谢谢,”我尽可能的让自己看起来更礼貌些。“你听说过我弟弟的事情吗?”
“你知道的,我现在下班了。”陆海音继续微笑着,他用手指指了指他的衣服。他穿上了绿色T恤和棕褐色裤子,头盔也不见了,“嗯,士兵也要休息。”
“我知道,我很感激你们——但我不是要你现在就去找他,”我说。“我只是想问问你,你是否知道他的消息——”
“我本来打算待会儿再去找你的。”他向周围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过来。”
陆海音抓住我的胳膊,避开了人群。无论他想说什么,他都想私下里说,即使是他的军队伙伴也没有跟着我们。
当我觉得我们已经走得够远时,我把胳膊抽回来。“怎么回事?”
“我打听过了,”陆海音犹豫地说。“你弟弟确实在这儿,但你见不到他。”
强烈的解脱感涌上心头,我抱着双臂,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
“小声点,”陆海音看了看四周,紧接着他压低了声音,向我靠得更近了。“我什么都没告诉你。”
“不管你弟弟是怎么回事,这都是机密。他在不久前的半夜、伴随着军官和医生乘坐卡车而来....”陆海音再一次向四周望了望,短暂的凝视后他继续开口说到,“没有其他平民...我认识的所有人都没有真正见过他,当我开始向其他人询问他时,所有人都变得非常紧张。”
“他还活着?”我揉了揉后颈,把目光从他带有强烈窥探感的凝视中移开。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陆海音眯起眼睛看着我,“你知道你弟弟是怎么回事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我试图让自己更镇定些,以面对他的审视。
陆海音直起身子,双臂交叉在胸前,衬衫的袖子紧紧地贴在他的肱二头肌上。陆海音盯着我看了一会儿,他严肃的表情说明了他并不买账。
气氛就这么僵持着,大概过了几分钟,陆海音才再次开口。
“他被感染了吗?”
“没有...”我摇了摇头。
“你最好不要在这件事上骗我,”他警告我。尽管他可能只比我大一岁左右,但他又高又壮,而且相当有气势。“我不希望这里的任何一个人因为某个孩子而感染。”
“不,他...他不会让任何人感染,”我尽可能小心地说。“我只是想保护他,但如果我连他的面都见不到....”
“我可以再打听一下。”
陆海音并没有等我回答,他退后一步,走进食堂。
几分钟后,段云飞和郑宁宁向我追问陆海音的情况,我对细节含糊其辞,因为我不想给他们或他带来任何麻烦。嘉明还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长久以来肩膀上压着的沉重气氛似乎有所减轻,但只减轻了一点点——我需要看到他,确认他的安全,并确认没有任何人会把他当成实验室里的小白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