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来不吃不喝,若不是苛然看不过去,硬给小妍惯了几回米汤,恐怕小命早就没了。
她的心里一阵烦躁,不得不找点事做以分散注意力,起身走向堆柴的空地,拎起斧头狠狠劈砍,坚硬的木块儿瞬间四分五裂,很快,地上堆积的木料一一劈砍殆尽。
她随意把斧头一扔,冷冷地吩咐,“把木柴堆好,我去做饭,吃完后去医院看院长嬷嬷。”
说完,便一个人走进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只是一间歪歪斜斜的竹棚,连墙壁都没有,不过是一个顶加四根立柱,里面的东西也简陋至极。
她看着自己买回来的那一堆东西,再看看这空荡荡的厨房,顿感无语。
孤儿院里一直是院长嬷嬷做饭,可是院长嬷嬷为了抚养这几个孩子常年劳累过度,身子越发不好,所以苛然就学着做了。
现在院长嬷嬷正躺在医院做手术,苛然一直一直陪侍。这里唯一一个会煮饭的小妍,眼看也指望不上了。
至于她,长这么大,除了曾饿极了溜进去偷东西吃,其他时候压根就没进过厨房。
放眼一望,这里全是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孩,这让她的心情更加烦躁了。
“齐优姐姐,你不会做饭吗?”
张诚抱着一小捆柴走进来,看着她为难的样子,只觉得有些好笑。
在孤儿院里,孩子们有三位偶像,首先是院长嬷嬷,因为她对每一个孩子都无微不至;其次是林苛然,因为她识文断字;最后是齐优,她力气大,为人慷慨又可靠,脑子里还总有许多新奇的故事。
最重要的是,齐优能讲一口流利的外语,孩子们听不懂那是什么语言,但有一次,他们看见她和一个洋人对话。
这件事在孤儿院着实轰动了许久。
原来他们视作偶像,无所不能的齐优,竟然也有一筹莫展之事。
“谁说的?”
这种被质疑的感觉,令齐优很不舒服,她坚定地拿起勺子,准备大干一场,但望着空空如也的铁锅,和各种器物调料,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不如我来吧?”张诚自告奋勇。
“你会?”
“不会,可我经常看院长默默和苛然姐姐做。”张诚老实回答,搬来一个木墩踩在上面,才勉强达到合适的高度,随即呼朋引伴,将其他伙伴叫来助阵。
大家七手八脚,择菜的择菜,洗肉的洗肉,烧火的烧火,笑呵呵的劳动起来。
过程中争议不断。
有人说菜不该这样洗,有人说油放多了,有人说盐放少了,厨房里一阵兵荒马乱。
她帮不上忙,又耐不住烦,便回到了大家睡觉的地方,坐在只铺了一层薄褥的硬实床板上,看着对面那个躲在被窝里闷闷不乐的孩子,思索着到底该怎么办。
十七年的人生里,她见过太多的残忍,也见过太多的悲剧,情感上早已经麻木,以致于无法去共情女孩的遭遇。
可是她知道,苛然在乎。
苛然在乎这间孤儿院,在乎孤儿院里的每一个人,苛然在乎的,她要学着去在乎,苛然想要保护的,她也要保护。
小妍的骤然失聪令苛然几乎心碎,时常深夜躲在院子里哭,直到天亮。
她的心因此而狂躁。
终于在某个深夜,那个伤害小妍的人付出了代价。
此刻,她再度失去耐心,一把扯开辈子,看着那个沉浸在悲痛中的弱小女孩,漆黑的眸中毫无怜悯,扯过小妍的手臂,将人从床上一直拖到了小院。
迅猛的力气,根本不容人反抗。
响动惊得其他孩子回头,大家的眼神惊慌起来,半年来她说话轻声细语,也尽可能的照顾和满足着每一个人的要求,没人见过她如此凶恶的一面。
她随手从柴堆里捡起一根树枝,拂去上面的枝叶,以树枝作笔,在松软的地面写下一行不算工整的字。
“你没有死。”
小妍看着地上的字,一切的难堪、屈辱、痛苦,潮涌而来,大街上的那一幕在她眼前挥之不去,愤怒的拳头雨点般砸过来,发泄在齐优身上。
齐优轻轻下力一拧,将她的两手牢牢控制起来,继续写字。
“他死了。”
小妍瘦小的身子猛地一震,停止了挣扎与反抗。
“你活下去,才能嘲笑他的死亡。”
“大家很担心你。”
地上的字擦了又写,写了又擦,那笨拙却坚定的语言,令一颗受伤的心渐渐打开了封闭,小妍蹲在地上嘶声痛哭起来,狠狠地发泄着这不公的宿命。
是啊,她还有院长嬷嬷,还有苛然姐姐和齐优姐姐,还有这一群好朋友。虽然残疾却总算活着,又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勇敢的活下去,才是对这黑暗世界,对那些犯下恶行之人最大的惩戒。
齐优扔了树枝,走进了厨房。
“齐优姐姐,她怎么了?”男孩一边烹炒,一边担忧的问。
“没什么,等院长嬷嬷出院了,咱们就给小妍请个手语老师,大家都学。”
“请手语老师,会不会很贵啊?”张诚有一点担忧,因为孤儿院一贫如洗。
齐优淡淡一笑,“付完医疗费后,那笔款子还剩许多,没什么可担忧的。”
听了她的话,众人喜笑颜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