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年岁了，经过这几天，也想明白自己是走丢了，大概找不回静慧师太。

她努力地想，拼命地想，始终记不起来尼姑庵叫什么，即便拦下了路人，也问不出她想去的地方是哪里。

“小燕子”只觉得好迷茫啊，可她分明不知道“迷茫”是什么，只知道以后唯有靠自己，才能活下去。

她怕痛、怕饿、怕死！

她还没活够呢！

尼姑姐姐们口中的“凡尘”，她都没看过，没经历过，怎么就能死了呢？

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办，直到方才那人说，她可以去当丫环，可以去酒楼洗碗盘，才让“小燕子”醍醐灌顶。

她没当过丫环，却见过香客身边带着丫环，负责提东西、搀扶人、跑跑腿、递水递帕子。

她也没洗过碗盘，却在尼姑庵里扫过地，洗过自己的衣裳和袜子。

“小燕子”看到了生存的希望，就这么眼巴巴地盯着城门，心想她一定一定要进去！

但干坐着可不行，她会饿会渴，会人有三急，想起她在来的路上遇到有个卖茶水的老婆婆，便兴冲冲地跑了回去。

她要去给老婆婆干点活儿，现把眼前的日子过安稳了，再想想怎么进城。

她不知道的是，在这北京城的城门外卖水，能挣几个钱？

路经此地的，都是有富家子弟或商人，谁也不缺一碗水。

只有看她可怜的猎户和上京赶考的穷苦书生，会掏出一文钱买碗茶水，又或是心地善良的旅人，会赏个脸光顾她。

老婆婆本不想搭理“小燕子”，尤其见她浑身狼狈，担心会吓跑几个仅有客人，便摆了摆手要把人赶走。

哪知小丫头看着瘦小，手脚却麻溜得很，一边用自己脏兮兮的衣袖擦几个矮凳，一边说：“婆婆别赶我走，我会干活儿的！我勤快！我不要钱，求婆婆给一口饭一口水，我几天就走！”

见小丫头垂眉撅嘴，语气和眼神可怜却不卑微，老婆婆愣了一愣。

“小燕子”害怕她犹豫，不知哪里萌生的力气，就抬起正擦着的矮凳，接着说：“您看，我还很有力气的！我给您搬凳子，搬水桶，比您一个人做强多啦！我、我还不用床，有个房顶，有个地，就能睡了，真的！”

其实，老婆婆家中还有子孙，但都是不孝的，否则也不会打发她来卖水营生，补贴家用。

但眼前的小丫头也着实触动了她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便点头同意了。

老婆婆说：“我答应你了，把凳子放下吧！老婆子我虽然不中用，但给你一口饭一碗水，还是做得到的。”

不过，老婆婆何止给了她一口饭、一碗水？

当天傍晚收档后，老婆婆带着“小燕子”归家，顶着儿子的怒骂给小丫头烧了盆水，将她洗得干干净净。

因是在老婆婆的房里，“小燕子”浑身光溜溜的，拿着被子裹住自己，睁着一双大眼睛看老人家给她破损的衣服缝缝补补。

这是她自走丢后，第一次洗澡！

即便还没穿上衣服，人也已经舒服地打了个呵欠，然后迷迷糊糊睡着了。

数日后，她熟练地给老婆婆把着推车，两人准备一起到老地方摆水摊。

哪知，官道被封了起来，一字排开的侍卫穿着明黄官服把守着，威武至极。

听说是皇家出城祭天，还吸引了一众流民、百姓、旅人，将城里城外挤得水泄不通。

老婆婆见状，叹道：“咱们回去吧！”

“小燕子”却瞪大了眼睛，似是被眼前的画面给深深震撼了。

因老婆婆碰了碰她的肩，小人儿才回头，忽然抱拳道：“婆婆，谢谢您照顾，我要走啦！等我进城安了身，再回来找您报答救命之恩！”

不知她哪里学来的话，说得有模有样，不等老婆婆反应，人就跑没了影。

小燕子眼看着自己钻入人群，等到窜到最前方时，好不容整齐的头发与衣着又乱糟糟了。

这副模样，再度像极了流浪已久的小乞儿，只是双眼明亮有生机。

庆幸前几日洗过澡，她还算干净，搭配那一身破旧的衣裳，倒衬得她本来五官秀气几分。

不多时，皇家车队在眼前经过，人群一下沸腾，后面的人挤上来，前面的侍卫又使劲拦，小小的人儿夹在中间，差点要被夹没命了。

“小燕子”到底年纪小，体型小，推搡之下，居然摔了出去，整个人趴在官道上。

“都说别推了、别推了！哼！”

小人儿气鼓鼓的，还没来得及自己爬起来，就被一位侍卫揪住了。

“又是你这个小乞儿！”

听到这话，“小燕子”一愣，抬头看了看，竟是这几天一直拦着不让她进城的大个子。

“放开我！放开我！”

她不喜欢这个大个子，于是拼命挣扎，被那人一松手，又掉到了地上，直接磕得眼冒金星。

“哎哟……”

“小燕子”趴在地上摸摸鼻子，想确认鼻子掉没掉，就看到一双特别好看的鞋，停在面前不远处。

那是一双与服色相同的长筒方头靴，明黄色的缎面，饰着黑边，还绣有草龙花纹，精致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让她目不转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