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你与我不同,与你的师长们也不同,与琼山上的一切都不同。
你原只是一缕神识,自天地蒙荒混沌初始便在其间,有太阳你便追着日光跑,有清风你便挟着风飘摇,你在露珠中沉睡,在繁花间绽放,你躲在哪里,哪里就有了非常的生机。你本是最无拘无束的存在,不归属于任何一个地方。
六界初定之时,琼山上的一位仙子因觅极地寒冰去往下界,却意外在冰天雪地间看见一朵摇曳的红花,在一片雪白之间红得令人心惊,那十里之外分明见不到半个生灵。本就着琼山上的理,这位仙子也不该干扰此花独自绽放的安宁,却偏似中了邪般攀折了她封在寒冰之中,仙子说如此美妙之物怎可让她在这极地之间顾影自怜。琼山上的风水极好,定能悉心栽培万般呵护。
若真是这般带你回来,也就没有这之后的种种是非曲折了。
仙子携你回山,途经人间,碰巧遇见正在捏泥丸的地母娘娘,她似感应至冰中之花不俗,便对那仙子说,如此封在冰中定是撑不到琼山,世间花木皆以土为养分,何不以泥封根,倒能养护她生生不息。琼山虽与他们上古之神没有瓜葛,但地母娘娘的身份令谁都敬几分,何况仙子年幼并不知那世途的复杂。只觉地母娘娘心慈目善,对一朵小花也极尽关爱,便将红花取出栽进了泥丸之中。
怎知地母娘娘的泥丸岂是一般的泥。那红花迅速枯败掉进泥地之中,泥丸竟自生自长变成了仙子一般的模样。
她似玻璃娃娃一般安静地躺着,似生似灭。
地母娘娘说既已成型亦是她的造化,便由仙子带回琼山以修仙体。
“那帮假仁假义的上神!分明是见此神识之力纯净浓厚,惧她自生自长吸纳天地精华将跳脱六界之外,却美其名曰赐她以形体修炼,这躯体往后定会成为她的囚笼。师傅,这不是我们琼山应做之事,我带她去找地母娘娘,求她放出这一缕神识。”你大师哥第一次见你,就为你打抱不平。当年他年少气盛,一半怕他冲动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一半也抱着为六界初定的那份安稳,劝下了他。
“地母娘娘既已捏泥成人,断不会有反悔之举,琼山寂寥,就当添个小师妹吧。况且六界初定,外面妖邪肆虐纷争不断,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去,倒成了坏事,索性呆在琼山能保她无忧。”
为了护你周全,琼山自此封山。
山上的人皆来自六界各处自此来修炼法术,琼山的法术与别处不同,皆以心念为起始。
即便是最不济的寻常人也有念力,但通常都难以很好地流转而变成浅显易逝之物。可你不同,你生就灵力菁纯,五感六识敏于常人。其实并非你能够读懂万物,而是万物之灵皆臣服于你,你是一切的源头,心念一起外在皆变,这是无数灵修之士穷极一生难以抵达的圣境。我既为寻到如此一徒而高兴,又为你此后攀登圣境的艰难之路而无比疼惜。
旁人作恶皆是论迹不论心,因为他们没有毁天灭世的本领,又有相生相克之物,总能抵御防备。而你的所作所为,一旦论心便有了痕迹,且你超脱六界之外,若有人起了恶念,琼山上所教你的一切都会变成为虎作伥的罪孽。
“心中不起一丝恶念。如若动摇半豪,皆以师门法规训诫鞭笞。”
那时你还年幼,觉得不公,仰着脖子对我大喊:“我什么也没有做,只不过想想,为什么我连想都不能想,这没有道理,除非你告诉我道理!”
“婉儿,这所有的规矩,无论是你喜欢的还是讨厌的,都有道理,只是有些道理,我说了你便了然,而有些道理,你不必问,只要信。”那把戒尺,一次次把你稚嫩的手心打红,甚至有血肉模糊的时分,你虽顽皮但倔得要死,从不认错,也不逃开为师的惩罚。你大师哥见之不忍,每每上前替你受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