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认为,如果换做是他,一定会叫他不再消瘦下去,他已经瘦削的很让人心疼了,穿着他自己的旧衣却宽大了不少,好似偷穿了别人的大衣。
他要留下来爱他,照顾他,保护他,这样的念头直冲他的颅顶。
“我不回去了,我跟你走。”
这个决定是在他决心回来的那一刻起就做好的主意。他舍不得谢文文,他想,他可以为了他留下来,放弃自己在武林的身份,放弃自己的一切,做个与他双宿双飞的爱侣。
他们恪守成规了一生,总得为了自己轰轰烈烈一次。
他想的很美好,是他的心之所向,但对于谢文文来说,他是在犯糊涂。
谢文文拧着眉头,没想到他跑回来是为了说句话,当初不是说好的吗?一别两宽,怎么就又食言了。
他似乎是不认可他的决定,也好似是在愤怒他胡乱下这么个决定,蹙起的眉头都毫不掩饰着他的不满。
但白行云的眼睛太过赤城,清澈的倒映出自己横眉竖眼的模样,这让他一句叱咄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叹了口气,似无奈又倦怠道:“别傻了。”
他无法答应他,不管是结爱还是让他留下。
他自认为是爱他,就更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消亡的那一天。
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哪里能叫自己所钟爱之人见到自己最不堪的时刻。
然,白行云不能懂他的顾虑,他只知道,谢文文之于他重于一切。
白行云受伤的看着他,他感受得到谢文文对自己也是有感情在的,可是,他却冷漠的可怕。
“谢文文,你不是个绝情的人,可你为什么要一再的逼我走呢?”
近一年来的相知相识,他知道谢文文是个怎么样的人,重情重义,绝非是冷酷无情之人,翻脸无情。可是他却在这个时候把身边的人都赶走,要与他们分道扬镳,这样的他不像是个还能以平常心态面对人世的人。
事出反常必有妖,白行云不得不深想这一切究竟是有什么因果导致谢文文变得如此一反常态。
他说过,他对这世间失望过,不再抱有任何的期待,如果不是有小茶在他身边,他都怕他会有那么一日悄然辞世。
他真怕他是自己过不了他心底的那道坎,画地为牢直至把自己消耗殆尽。
他找不到原因,他就更不能离开。
他说:
“我闻到了你身上的药味,你是生病了吗?”
谢文文一愣,小茶山上挖的药虽然不管用却孜孜不倦的让他喝,他不驳她的好,从而也染了一身的清苦味,没想到会叫白行云发现。宋元昇在的时候尚且都没有指出这一点,可见白行云是心细些。
他必然是起了疑心,这么一问也是在跟自己套话。不承认还得找借口掩盖,索性他就爽快的承认了。
“对啊,我病了,所以我不能再跟你们一起走了。”他做出无奈的表情,好似就是这病症导致了他不得不跟他们分开的地步。
他说的半真半假,不过是把蟾毒说成了病症罢了,也相差无几了。
白行云一听就急了,他忙不迭的走近,步履匆匆,失了分寸的拉过他的手腕尝试给他诊脉,他不懂脉象,仅仅只能看出他体内是否有什么暗伤。
“严重吗?那、我们去找大夫?”
白行云宛如热锅上的蚂蚁,火急火燎的,约莫他自己都不知晓,探脉的那两根手指不禁的颤抖。
白行云如今脑子里一团乱,如果谢文文是因为病情而选择跟他们分道扬镳,可为何不对他们说清楚?而是带着小茶跑到这么个偏僻的村子里来?他怕的是,他的病情是无解之症。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这一切好似都说的通了,可对于白行云来说,却宛如晴天霹雳。
他紧张的看着他,恨不得没有把沈胥拉来。
看着慌张无措的白行云,谢文文却安抚住他说:“疑难杂症,你也看不出来的。”本是想叫他别这么紧绷,可却让白行云如临大敌。
白行云眼底充满了惶然,疑难杂症,世间的疑难杂症多了去了,既然是疑难杂症又怎么会好的了。他与他们分别,不肯履行约定,就是因为病症难控?可想而知,他得的病必然已经是无药可救,才会叫他避世而出,远离喧嚣,躲在一个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静静地候着最后的时日。
那他这些日子以来,在知道自己的病情后又独自承受了多少折磨?看着病魔缠身,无力阻止,他该多么害怕,数着被蚕食的为数不多的日子,他该多么绝望。
不知道谢文文有多绝望,可此时的他是绝望的。寒气从脚底升起来,裹挟了全身,冻住了他流动的血液。白行云麻木的转动着干涩的瞳孔,心中好似被刀子绞开一般。
谢文文已经受尽了世间的不公,可如今却还是没有放过他。
他垂在两侧的手掌握成了拳头,陷入了深深的无力感。
他什么都做不了,谢文文离开他留不住,谢文文病了他治不好……
他知道,谢文文来到这么个不为人知的地方是为了什么,那两个字是他心底的痛,生生的挖着血肉。
谢文文早就知道,让白行云知晓,必然是这么个局面,所以他不能说,不能叫他知晓,如今瞒不过去,得知真相的他那般的怆然,于谢文文来说也是揪心的疼。
什么苦楚什么痛他都一个人尝过了,可为何还是叫白行云替他尝一遍这样的苦楚呢。
谢文文沉默的拉过他的手,一点点的给他掰开攥成拳头的五指,细心的揉着指甲在掌心留下来的印痕。指甲扣的紧,陷入了肉里,有的已经破了皮,带出了血肉。
他知晓,对于习武之人的他来说,这点伤不算什么,可却是为了他而受的,自己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