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个月，凡意过得极为平静，他和邢迟大战一场的事情，好像没有惊起一丝风浪，对他没有任何褒奖或是处罚。

但凡意还是察觉到了京兆尹府内众人对他的态度有些奇妙，王文和与韩沛二人再也没有亲自来找过凡意，其他年长的捕快也极少与凡意搭话。

只有木河依旧带着凡意每日在京城中出勤，言语中依旧流露出对凡意的好奇，时不时地就会问一下凡意如今的境界。

凡意猜测木河应该还不知道自己修为被废的事情，或者他已经知道了，只不过还在试探自己。凡意心中希望木河不会是这样心怀叵测之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因此他对自己的境界一直没有明确回答过。

木河倒也没有追问，二人就这样一直京城中处理一下鸡毛蒜皮的小事。

凡意自幼随父母在江湖漂泊，后来五岁时来到松山，那一片小小绿洲也没有多少人烟，也算是清幽。如今来到了大越之都，当了捕快，凡意终于真正地贴近了寻常百姓的生活。

凡意跟着木河见识了林林总总的各色人物，有走卒的商贩，有开店的小商人，还有没皮没脸的地痞流氓，而见得最多的，还是默默生活的平民百姓。

凡意有时会因为繁琐的小事而烦躁，有时也会因为蛮不讲理的刁民而愤怒，有时也会为了苦主的辛酸往事而伤心。

凡意发现，不管是寻常百姓还是富商大贾，大多都是神情忧虑，终日不见笑颜，好似都有很多的烦恼。这让凡意回想起幼年时，慧空大师总会念叨：“众生皆苦。”

凡意当时不理解，明明这世上有这么多好玩新奇的事情，做人怎么会苦呢？

现在凡意自己经历了许多事后，也渐渐明白，很多时候不是人们自寻烦恼，其实每个人都想要过得开心，但过往发生过很多令人不快和懊悔的事情，让人每每想起都会心中苦闷，不得自在。

就像凡意自己，他现在若是回想起松山之难，曾经在那里的快乐时光都会蒙上一层阴霾。

凡意有时也会和木河聊起这些想法，木河曾笑言：“这有什么奇怪的？寻常人见到我们捕快，自然是笑不出来的。若不是有了祸事，谁会主动来找咱们？这些人私底下与自己的家人朋友相处时，是如何嬉笑打闹的，你也无从得知吧。”

凡意对此很认同，他原本也是乐天开朗的性子，只是经历数次变故，他如今已经愈发沉默寡言。

到望京城的第一年，凡意还时常会在睡梦中惊醒，松山被毁的末日景象一直盘踞在他脑海中不肯散去，直到后面武学突飞猛进，有了强健体魄傍身，他才逐渐不再惶恐。

但如今力量散去，他心中的安全感也随之消失了，故而这一月来依然是梦魇缠身，不能安睡。

木河也看出来凡意最近心情有些低落，他还以为这是因为凡意奋勇擒敌却没有受到褒奖而心生不满。所以木河最近也经常带着凡意去一些京城的热闹之所，见一些新奇事物。

凡意对此心知肚明，也不由得心生感激。

这一日，凡意与木河前往北市坊大道巡查。

北市大多数武馆与书院聚集之所，如今京城大比在即，有很多武馆都搭起了擂台，设立悬赏让江湖武者攻擂，让自家弟子上台守擂，美其名曰广结善缘，让江湖武者扬名，实际上也是想让自家弟子能出出风头，最好能吸引到达官显贵的关注。

但这样一来，北市的治安就相较平时差了很多，因此京兆尹府的捕快便时常来此巡查。

今日凡意走入北市，惊讶地发现原本满街的擂台却人影寥寥，而稍远处却隐约传来阵阵欢呼，而身边的木河也是一脸兴奋，拉着凡意向那个方向赶去。

凡意一头雾水，木河却笑道：“今日京城中大半习武之人都来了北市，就是为了这场比武！”

凡意不解道：“比武？京城大比不是还有大半年吗？”

木河神秘笑道：“今天这场比武可不同寻常，你可知今日守擂之人是谁？”

凡意心中一动，听木河这口气，好像是有什么大人物在这里比武，难不成这种民间打擂台也会吸引朝廷武官出手？或者是有哪位江湖名宿准备在此地扬名？

凡意不由心中好奇，也想赶紧去见识一下，一边走着一边问道：“你也别卖关子了，到底是谁啊？”

木河微微一笑，还是不肯说：“你到了就知道了。”

凡意闻言只好按耐住性子，跟着木河向人声鼎沸之地走去。

行过三里地，二人来到一处宽阔的广场，而此刻广场上确实人山人海，好似整个北市的百姓都集中在此，而在广场中央，则是搭起了一座高台，高台之上还有一圈看台，坐得好像都是些达官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