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立冬时节,余杭城内已是寒风凛冽,落叶随风飘舞。走在路上,在空中四处飞舞的落叶不时地飘落在行人脸上,或是身上。冰凉的叶梗或叶身打在脸上,不免加深了入骨的寒意。屋外刺骨的寒风透过破裂的窗户纸钻进了屋内,整个房间开始弥漫着寒冷的空气。
正低头刺绣的覃璇感到一阵寒意袭来,便起身前去查看。见是窗户纸破裂,她正想着明日让紫薇去府外买些窗户纸回来时,楼上突然传来了“咚咚咚”的敲打声,声音刺耳,且循序渐进,越来越重。
一旁的紫薇脸色一沉,嘴里念叨着:“这定是六小姐又让丫鬟拿着大棒缒在敲地板,这几日她们敲的是愈发地频繁了”。
覃璇应声抬头望着天花板。若是以往的她,只怕要冲上去闹个没完,不过现在的她再也不会肆意妄为了。她随口说道:“等她手打酸了,见无人应她,也就不会再闹了。她们敲的愈发频繁,不过是想激怒我们罢了”,她是不会再上这个当了。
话音刚落,紫檀匆匆掀起门帘,低头往里赶,嘴里不断地念叨着:“这周管家每年一分发木炭,轮到我们的时候,他的手总会不自觉地抖些”。每年的立冬前夕,管家都会逐院发放木炭。
覃璇略皱眉头,告诉紫檀:“日后这些话关在屋里说即可,千万不要对外说”。大户人家,本就处处勾心斗角,若有些风吹草动传到他人耳中,只怕会被人抓住大做文章。前世,她就是不懂得遇事要沉得住气,相反总是闹个没完,结局才不甚好。
建安十七年,她奉父亲之命嫁入京城徐家。覃家虽靠经商起家,但只是小地方出身,不比京城徐家世袭爵位。再加上她出身卑微,娘家也开始没落了,因此府中无人愿意为她撑腰。况且大户人家本就家规森严,她又一向任性惯了,自然不入大夫人的眼睛。
大夫人与徐家众多姐妹的处处为难,让她在府里如履薄冰。更生气的是,她小产时,大夫人竟强行为徐知非纳了一房妾室郭氏。她虽恼怒,但碍在有求于徐府,最后也只能接受。
那时正值覃府遇难之时,父亲的家信中字里行间中总是透露着哀求之意。她一向心软,且也是认为家族的事情与自己息息相关,毕竟家族落难,自己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父亲提的多了,她也是心里急躁,便总爱在徐知非面前提上几句,巴望着徐知非能够帮衬她家里一把。
可她家里的事情怎是徐知非几句话便可以解决的。每当她提出要求的时候徐知非也只能闪躲。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她总会闹上几天,次数多了,两人也就开始隔了心。再加上众人的挑拨离间,温柔体贴的郭氏适时介入,终于她与徐知非夫妻反目。
那日她出于好心,抬了一碗鸡汤给怀孕的郭氏,怎料当天晚上郭氏便出现了小产症状,所有的矛头都对准了她。人证物证俱全,她没有任何站得住脚的理由。再加上她之前的所作所为伤了徐知非的心,因此不管她如何解释,徐知非都坚持将她赶出了府外。
当日恰巧倾盆大雨,她在府外跪等了一晚上,都未见有人开门。想起往日的夫妻情份,再到今日的夫妻情断义绝。她彻底心寒,凌晨时分,苦等无果的她便一头撞到了府外的柱子上。
然后她一睁眼,回到了建安十五年,她十五岁的时候。回到了自己生活了十五年的小院里,身边是跟随自己的贴身丫鬟紫檀与紫薇。醒来时她惊讶地打量着这里的一切,因为这里不是徐府。
见她一脸惊愕,紫檀与紫薇二人也有些不知所措。紫檀一提醒,她才知道自己回到了覃府,回到了四年前,而那时她尚未出嫁。
覃璇望着这陌生又熟悉的环境,不免感慨又愤恨。这几日她一直在想那碗鸡汤明明没有过别人的手,郭氏为何会出现小产症状。虽然她知道前世那些让人生疑的事情再也不可能找到明确的答案,但她这两日一闲下来总会情不自禁地仔细回想起那件事情发生的经过。
“七小姐,要入冬了,喝点热水暖暖身吧”,覃璇的贴身丫鬟紫薇上前去给覃璇倒了些热水。覃璇应声接过紫薇递过来的茶水,望着紫薇那张眉目间颇为清秀的脸,覃璇手中的茶水杯突然一抖,热水溅落在了手上。
她想起来了,煲那碗鸡汤时,她曾经有事出去过,是府里的一位妈妈唤她,她便让紫薇替她看了下火上还在煲着的汤。所以,接触过那碗鸡汤的人,就只有她与紫薇。
见覃璇的右手被开水烫到,紫薇连忙去给覃璇找药膏。覃璇看着紫薇那忙碌的身影,不免有些疑惑。紫薇,她跟了自己十多年了,且对自己一向忠心,为何要害自己,还是自己多想了?
若真的是她,自己一向待她不薄,她为何要害自己?背后有没有人指使她?指使她的人到底是谁?
紫薇将手中的药膏抹在覃璇的手上。覃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口问道:“紫薇,你以后会不会背叛我”。紫薇一脸惊慌失措,手中的药膏落在了地上:“七小姐在说些什么呢,我怎会背叛七小姐”。覃璇弯腰将药膏拾起,笑道:“我就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紫薇镇定了心情,继续替覃璇擦药膏:“七小姐不必担心,这只药膏可是前段时间五小姐送过来的,治烫伤是最有效的”。
五姐覃宪是大太太的女儿,因为她相貌端庄,性情好,且为嫡出的缘故,所以最得父亲喜欢。她又一向喜欢捣鼓这些药膏,想着也不是什么坏事,父亲也就由着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