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宏表情凝重,有些事,他不便对李承靖说得太过明白。
李承靖究竟是官兵,还是马匪,亦或是其他身份,这些对陈宏来说并无太大影响。
他当前需解决的问题仅有一个。
朝廷责令各境府县救济灾民,可连年天灾,各县税收寥寥无几,朝廷却未实施任何减征措施。
府库空虚,上官又不予拨款,那陈宏身为知县该如何是好?
最为传统且常见的办法是,联合当地豪绅大户,让他们共同捐出一些钱财,无需太多,只要能保证城外百姓三四天有口粥喝,他们就不至于造反。
通常而言,永安县的大姓都会给他这个面子,毕竟在永安县这弹丸之地,陈宏是堪称土皇帝一样的存在。
虽说知县常换,豪绅却如铁打,没必要在人家任内与之结仇。
然而真实情况上,百姓缺粮,饥不果腹,表面看是天灾,实则是人祸。
粮食真的不够吃吗?
事实并非如此,那些村老乡望,士绅豪强,家中饮食与灾前并无差异。
虽说粮食减产不假,但总量大体足够百姓维持生计。
所以事实上,永安县的大户豪强们,无一例外都参与了哄抬粮价,从中牟取暴利。
如今让他们捐钱捐粮,那简直比要他们的命还难受。
陈宏的计划是:倒不如让他们感受到一丝威胁,马匪进城,首当其冲的便是你们这些大户人家。
想让陈宏出兵剿匪?那你们就得好好配合知县,拿出些银子和粮食来,陈宏的官帽和声誉得以保全,你们这些大户的脑袋才能保住。
不过这些话陈宏自然不能直接告诉李承靖,他省略了许多细节,只说要从豪强手中敲出些银子。
“因此县尊的意思是,让我带人去那些豪强院中杀一两人弄出些动静?”李承靖眉头紧蹙,他有些怀疑这是陈宏对他的试探。
陈宏说道:“永安县中黄、郑、赵三家最为富贵,你无需见血,只要能让他们知道,这永安县中进了匪徒即可。”
“可我没有理由答应这件事,这对我有何益处?”李承靖反问道。
陈宏笑呵呵道:“银子难道不是最大的益处么?李队正难道是初入官场,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和光同尘’吗?”
李承靖此时确定了,陈宏就是在暗示自己,自己这个青州府军队正的身份,他或许早就发现了漏洞。
只是他不戳穿自己,是没想到自己便是马匪?还是打算“养寇自重”?
“既然府尊如此说了,那卑职也就不再佯装了。”李承靖换上一副了然的笑容,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必要的演技还是要有的。
陈宏这下表情轻松起来,拍了拍李承靖的肩膀,笑着说:“马匪既然存在,那他们为了生存,就必然需要劫掠,如果没听说谁家遭到马匪洗劫,要么证明马匪不存在,要么证明是被官府剿灭了,你说对吧?”
李承靖笑容有些僵硬,眉头微微低垂,双眸瞥向陈宏。
这话说得再明显不过了吧,自己还需要装么?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承靖感觉这种口气实在令人厌恶,不过二者相比起来,陈宏确实有这样的实力,先忍他一手,日后定会讨回来的。
“沈三。”李承靖也不再伪装,一身的桀骜之气展露无遗,轻唤一声。
沈三走到身后,看了眼陈宏,回道:“二…队头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