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清明的自尊心受到些许伤害。他面色通红，低着头，没有吱声，低头看着自己穿在脚上的那双在鞋头有点开胶的球鞋，忍不住地想把要自己藏到无人可见的最黑暗的角落。孤儿院的生活并不如意，如此已经是最好的着装。

些许是对面的少女感受到了他的窘迫，出于一丝丝愧疚，带着他去他将要入住的房间。帮他把床铺铺好，换上新的被褥。之后，送给他一个精致的水杯，杯子上印着两个人的头像，杯子上的欧阳靖笑脸盈盈，杯子上的清明面无表情像是遗照，因他从来不笑。

这是欧阳靖在得知爸爸要收养一个孤儿后，绞尽脑汁，花了十多天的时间精心挑选的。在父母过世后，清明心硬如铁，对待自己仇人一家子更是铁石心肠。一个水杯可以收买一个单纯无知的人，却不能收买一个心中布满仇恨的人。他把水杯扔到了床头柜里。

他对待欧阳靖一直不咸不淡，亦或者，他对欧阳靖的态度在外人看来，几乎是冷漠刻薄。但欧阳靖却天生笑脸，性格开朗，她把他的冷漠看作是他出入欧阳家不知如何自处导致。故而对他每每多有照料。尤其是在吃午餐之时。她把自己最喜爱的红烧肉夹给他吃，碗里的红烧肉成了小肉山，摇摇欲坠。

清明的母亲厨艺甚佳，拿手好菜便是红烧肉。母亲过世后，他吃红烧肉便会反胃。那天被欧阳靖逼着吃了一顿红烧肉后，他在卫生间里疯狂的呕吐，鼻翼始终盘旋着红烧肉的味道。虽然很香，但这香气让他十分不适。

当天，欧阳靖被她的母亲子娴狠狠的批评了一顿。欧阳靖大概对他也是气恼的，上学的路上，一直没有搭理她。他也不在乎。放学时，他没有等欧阳靖便直接出了校门，可欧阳靖像一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她不说话，他也懒得搭理她。

快到家门口时，小尾巴拽住他的衣角：“以后我再也不吃红烧肉了，对不起。”少女鼻涕横流，眼泪纵横的模样如同动画片里的卡通人物，极为夸张。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本以为她也随便说说而而已。不想从那天之后，欧阳家再也没有做过红烧肉，他记得有天午后，欧阳靖对着一坨生肉舔舔嘴唇，感慨：“要是红烧就好了”。这话，她自然是小声嘀咕，他听得却十分真切。在欧阳家日子久了，为了避免欧阳卫国对他生疑，他对欧阳靖的态度也不如从前那般冷漠，偶尔也会与欧阳靖开个玩笑：“你在说什么？”他故意问。

欧阳靖装作若无其事的嘿嘿一笑：“我说，中午我们吃什么呀？”她用拙劣的方式转换话题，让清明忍俊不禁。有时，清明也分不清自己对欧阳靖的笑，是虚情假意还是真的觉得这个女孩讨人喜欢。

贪嘴的欧阳靖终是没有忍住肚子里馋虫的叫嚣。有一次，清明在小吃街街口修手机时，每每看到忍不住嘴馋的欧阳靖，穿着厚重的羽绒服，戴着毛茸茸的毛帽子和围巾，与几个要好的女孩钻入马路对面的红烧肉馆子，点满满一盘子红烧肉大快朵颐。

有时欧阳靖从红烧肉店里走出会看到他，她往往都先哈一口气，嗅嗅有没有红烧肉的余味。若是有，她便花一块钱买一瓶水漱口，再花四块钱给他买一瓶营养快线，因为他要升入高中了，需要补充营养。

一年后，他顺利升到了本市最好的高中，与还在初中上学的欧阳靖搬到别墅小院生活。欧阳靖的妈妈因为事故过世后，欧阳靖的情绪一直十分低落，常常一天下来都坐在沙发上沉默。他用尽各种都没有办法逗欧阳靖开心。

欧阳靖心事重，一连三天没有吃一顿饭，他把饭菜往她嘴里喂，但只吃一口，她就往外吐，接着又开始哭。一直哭到没有眼泪，饿到没有干呕，口腔里弥漫着苦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