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四章 须弥灵境(1 / 2)上神锁妖记首页

值夏,六月初三。

历书曰:黄道日,诸事皆宜。

运势一说,本于太阳星君这样中规中矩的仙而言,向来不太在意。不过,自斩妖台前一步之差,得了众仙“口诛笔伐”的嫉妒后,太阳星君连日的气运着实不大好。

因他顶着一张国字脸,又是膀大腰圆、浓眉大眼、胡茬拉撒的壮汉样,却生生愁出了些许我见犹怜的韵味。单灵夕难得的不忍了一回,收了冷脸,安慰道:“小女子对天发誓,绝不再溜了!阁下总放心了罢”

太阳星君用大大的黑眼圈恨恨瞪了这罪魁祸首一眼,再紧了紧手中的绳头,连“呸”了三下,声如洪钟道:“老子信了你的邪!你个丫头骗子比狐狸还狡猾”

那仙界宝物如与身体合二为一般,结结实实地缚在腰际,委实难解。单灵夕挑眉道:“即有太上老儿的缚妖索在,阁下缘何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

太阳星君腰板挺得笔直,端得是高大威猛。

直至瞅见身旁忙碌着搬东搬西的小仙娥甫一转身,壮汉立马破功。红着脸,挠挠头,与小美女耳语道:“伤什么悲什么的,啥意思?姑奶奶!你知道我肚里没什么墨水儿,别掐这些文绉绉的,听不懂。”

单灵夕就着台阶而坐,满眼是仙气袅袅的如画风景。只是不知这层层云雾下,是怎样的江山?

“她送她的礼,你只作没看见。”

一边是赏星悦目的盛世美颜,一边是狗屁倒灶大堆物什,太阳星君很自觉的往美人儿身边一靠,并排坐下,鼻尖处竟是微带着甜味的桂子花香:“小丫头,你看我这样分析有没有毛病?”

“嗯?”

太阳星君正色道:“以陆压这样位份高、本事大的尊神,应该很要面子罢!”为避免旁人听见,他又自然地往她这边挪了挪尊臀:“似我这样的阶品,贸贸然捎个旨去,再拖个吵着拜师、无比呱噪的圣盈公主,帝尊他老人家会不会把我直接从须弥山上踢下去?”

单灵夕略沉思:“敝人以为有这个可能!”

太阳星君猛拍大腿,一跃而起:“老子就说嘛!要是好事,别人不要的,也轮不到我身上。”

单灵夕挑眉睨他一眼:“那圣盈公主貌美如花、天真烂漫,加之身份尊贵,你怎就知道陆压不乐意收她为徒呢?”

太阳星君瞅瞅四下无人,以八卦的口吻对她耳语道:“你非我天族中人,不知道这档子事儿也是情有可原的陆压帝尊活这亿万年,已臻入圣修为,而正经八百收的徒弟也不过盏虚、卜算子和百里飞雪三人,皆属上神阶品。盏虚与卜算子那两个老家伙暂不提了,单是这最小的徒弟百里飞雪,艳冠六界,八方倾慕,很得帝尊宠爱,早在数十万年前便已认作了关门弟子。”

“师徒恋?”天界真是无处不八卦!

单灵夕不甚感兴趣,双手抱着腿,一手无意识的把玩着右踝的银铃,铃声轻喃般动听。

太阳星君慌忙捂住她的嘴:“我的小姑奶奶,烂在心里就行了!”

怀中小美人冷眉瞪他一眼,糙汉子心都酥了,低声告诉她:“丫头,大罗天须弥山你可知道是个什么地方?”

单灵夕不以为然的摇摇头。

“那里既是无数凡人、妖魔鬼怪挤破脑袋,妄图有朝一日登得圣山之巅,得见尊神,飞升为仙的灵幻之境,又是陆压道法所化的云水结界。所谓,进出皆难于登天你此番以囚禁之名前去,生死皆掌握在他手中,少不得嘴巴甜一些,让帝尊高兴了,早早放你离去!”其后,他又诚恳道:“我这里,也给你求个人情!盗丹药嘛,可大可小的罪,想来帝尊他老人家也不会囚你太久”

“太阳”

“嗯?”星君看着红衣少女温柔一笑,眼似月牙般带着融融暖意。

“其实,你大可对陆压说,日前得了玉帝口谕,与圣盈一同下界降妖。待擒住我后,周遭妖灵尾随来救,因路过须弥山,是以请帝尊施以援手,暂作关押,关押时日且看他高兴。一则,全了帝尊颜面,不致让尊神觉得需要遵上令而有所不快二则,也未违背佛祖和玉帝”以示惩戒“的旨意。”少女莞尔一笑:“至于圣盈公主那里嘛!要表达对帝尊拳拳敬仰之情,与你其实没甚相干”

太阳星君目瞪口呆:“就这样解决了?”他苦思冥想、冥思苦想地伤春悲秋大半日,原来不过在少女三言两语之间。

“阁下以为呢?”单灵夕促狭道:“难道真要拿着佛祖那坏小子的废纸,在陆压面前高高在上的宣一遍?”少女突然打住,不可置信地看着耿介到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星君他老人家。

“我哪会这样做?”太阳星君老脸一红,粗着脖子哽道:“我可没病”

单灵夕道:“我不信!”

耿直的星君又扎实地挠了挠他乱蓬蓬的头,而后大掌重重一把往少女身上招呼去:“被你发现了,好讨厌!”

单灵夕哑然!她定是碰到了一个假神仙。

本是一日便能抵达的路程,因捎了圣盈姑奶奶的拜师礼,一行人直到第三天巳时,才到得传说中万物生灵汲汲仰慕,座落凡间的天界圣地。

清晨的须弥灵境沐浴在淡淡暮霭中,如梦似幻。

那山,却又不像山,仿若藏在云里梦里的秘地,伸手触摸间,便会散了、化了。隐隐孤峰苍翠,袅袅圣光普照,活泼的飞灵起伏之中,失了影踪,好似从不曾来过。虔诚的寻缘人,一步一叩首,浴着暮鼓晨钟,将尘世之心遗落在求仙问佛的虚无缥缈中。

“所谓执念,不过是放不下,而求不得,参不透,又解不开!”清秀儒雅的书生衣衫褴褛,只手握卷,斜倚在破败不堪的茶棚一角,零落的锅盆碗盏与主人的故作优雅、出口成诗相映成趣。

那茶棚仅以茅草为盖,凤尾竹为架,风雨皆惧。它惨兮兮地偎在鬼斧神工的须弥山旁,显得异常单薄寂寥。入口屋檐下斜挂着一个棕黄色的钱缸子,只稀稀落落几十枚铜钱。门楣处,左右两边各有一块大小不均的竹木牌,右边木牌上刻着风神洒荡的五个大字“不俗即仙骨”,左边木牌上却半字也无,原来竟是一副残联。

内里,积尘厚重的桌椅物事,颠三倒四的平常人生。

火光明灭的灶间天地,一口大肚子铁锅被架着反复煎熬。

在众人嫌弃的眼神中,单灵夕一脚踏入这须弥山脚下唯一的休憩之所,面不改色的一屁股坐在肮脏的长凳上,平淡的吐了两个字:“糊了!”

蓝衫子皱巴巴、补丁重补丁的白面小生从书卷中缓缓抬起头来,迷茫的问:“什么糊了?”

单灵夕向灶边一瞥:“锅糊了,茶糊了想必人也是糊的!”

那书生闻言,脸色大变,忙弃了书卷,跌跌撞撞地飞奔向灶台,再手忙脚乱的抬锅、掀锅、砸锅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然后跳着脚,搓着耳朵,连呼了几个“烫”字。

单灵夕怜悯地看着他一张净白的脸涨得通红“你确定是开茶馆,而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书生一番补救无果,正是心情郁闷,待回句嘴。抬头却看见不远处以山水为幕,而令山水为之羞色的红衣女子,瞬间闪了舌头!

“单灵夕!”刺耳的女高音乍响自茶棚外,高贵无华的玉帝幺女圣盈公主,不情不愿的跟过来,委身肮脏地,叉腰横眉怨道:“这么脏的地方你也能凑过去,不要告诉别人本公主认识你!”

单灵夕抬手,身微倾,用袖角一拂左侧的长凳:“不脏了,坐罢!”

圣盈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一脸嫌弃道:“哎呀,你竟如此邋遢!”

单灵夕极自然地理了理干净如初的袖角,不动声色。随口一问:“星君呢?”

圣盈大咧咧坐下,脸色如便秘般:“折腾了大半日,累得他狗似的。现下,恐是叫山去了!”

单灵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星君他老人家,能活这把年纪也着实不易!”

被冷落的书生凑过来,礼节周到地问:“敢问诸位,是神、是仙,还是妖?”

闻言,这边厢,有人不高兴了。

“呔,你这小子!”圣盈猛一拍桌子,怒斥:“本君乃天帝之女圣盈公主,一向行事低调,休得多问!”

书生虽被这一惊一乍的气势和厚脸皮的低调险些闪了腰,但显然对圣盈高贵的身份不以为然,平静地拿过桌上缺角开裂的茶杯茶壶,斟了两杯黑黢黢的茶水,诚恳地递给两位美人:“失敬,失敬!远来是客,饮茶吗?”

圣盈嫌弃地瞅一眼书生手中的茶盏,撇撇嘴:“怕被毒死,你自个儿享用吧!”

一旁,单灵夕自然地接过书生的茶,颇有大家风范的认真品了品。那茶,虽皮相不佳,入口微涩。但微涩过后,唇齿间却独留一股淡淡的药香和出尘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