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音被红酒溅湿的衬衫还没有干,黏答答地糊在他的胸口,酒红色泽尤其明显,像一朵晕开水墨花。
他自觉这样不太雅观,纵然外套不是自己的,也只好捡起来遮盖。
楚音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蹲得太久双腿都发麻了,刚一有动作又滑稽地屁股碰地。
司立鹤忍俊不禁,轻笑了声。
楚音气虚地瞪了他一眼,瓮声瓮气说:“你不准笑。”
司立鹤唇角弧度不减,音色清朗地反问:“我为什么不能笑?”
楚音今晚在大厅里出足了丑,好不容易找到个清净的地方,还要被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陌生人嘲弄,顿感委屈,但又不想失了气势,扬声,“你知道我是谁吗?”
出乎意料的是,司立鹤居然回,“我一定要知道你是谁吗?”
楚音眨眨湿润的睫毛,露出了迟疑和迷茫的神色,他参过很多大大小小的宴会,从前确实不曾见过眼前人,那对方不认识他也极有可能。
他正思量着对方话里的真实性,司立鹤给出了答案,“我之前不在国内。”
楚音这才信了几分,否则以他的名声,但凡跟陈邵风有过交集的都听闻过他,更不会对他报以如此平和甚至是友善的态度。
他遭受过的刁难和白眼太多,所以任何一点点再普通不过善意对他而言都显得特殊。
楚音的防备心稍卸。
他的腿已经没有那么麻了,撑着手又想站起来,没想到眼前出现一张大掌,他意识到对方是想扶他,错愕地抬了下眼睛。
司立鹤鼓励般地朝他微点下颌。
楚音的指腹沾了灰,犹犹豫豫地放在了骨节分明的手上,借力站起了身。
他一站定,司立鹤就松开了手。
楚音咬着唇说了声,“谢谢。”
他还想说点什么,外头传来脚步声,一个脑袋探进了露台,原来是侍应生发现他不见了过来找他。
“楚先生,您的衣服已经清洗好了。”
楚音身上还披着司立鹤的外套,被这么一点醒顿觉不妥,“我现在就过去,你在外面等等我。”
他的手攥住了外套下摆。
很宽大挺阔,尚存人体的温度,很暖和、也很香。
楚音愣了会神,终是脱下外套递给对方,小声说:“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今晚我们见过?”
陈邵风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点,自个在外情人不断,却对楚音要求严格,如果被陈邵风知道他跟陌生男人单独在露台有过接触,不知道会不会给他难堪。
司立鹤没有立刻接过外套,“为什么?”
他这人似乎特别喜欢反问,这种说话方式其实带有一点上位者的进攻性,但楚音没察觉出来,只摇了摇头,“反正你不要说。”怕司立鹤再问,连忙添了句,“我是为了你好。”
说着,他把外套往司立鹤手上一塞,脚步匆忙地离开了露台。
跟着侍应生走出一小段距离,楚音才想起来没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而他也不知道那个长相优越得让人过目难忘的男人到底是谁。
是圈子里的新贵,还是国外哪户大家族的子弟,亦或者明星、模特?
楚音不禁回头看了眼。
长而深的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冷瑟的穿堂风路过。
算了,他们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往后大概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
楚音收拾好心情,在侍应生困惑的目光里接着前行。
哗啦啦的水流冲刷着司立鹤的双手,他轻轻揉搓着被楚音碰过的皮肤,等确保彻底干净了才慢悠悠地关了水龙头。
楚音穿过的外套被随意地扔在了圆桌上,司立鹤离去的时候没有带走,甚至并未施舍一个目光。
他回想在大厅时旁人所言楚音的“光辉过往”,很难把方才唯唯诺诺的人和事迹里的主角联系在一起,不过,才十八岁就知道勾引男人上床,大抵也不会是真纯良。
司立鹤并不在乎楚音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像你不会去观察泥泞街边开出的一株小花有几片花瓣。
那都是无关紧要时用来消遣的玩意,不值得费心。
晚宴在十点准时结束。
楚音和陈邵风一同前来,却并未搭乘同一辆车回程。
他争取过的,放下身段好声好气地问丈夫今晚回不回家睡,还挽上了丈夫的手,隐晦地做出暗示。
陈邵风明显动摇了,但不知道李瑞安在陈邵风耳边说了什么,陈邵风顿时改变主意,坐上了李瑞安的车扬长而去。
那车还是陈邵风给买的,限量款,全球仅五辆。
楚音却并不难过,只是牙齿有点儿酸。他和陈邵风这段婚姻本来就难于启齿,如果不是楚音的母亲一再要求他抓住丈夫的心,他也不想屡次受丈夫情人的挑衅和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