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娘忍不住又要笑。
昀哥儿脾气好得很,寻常小孩儿还不能控制自己的力道,总是无意识揪了母亲的头发或者皮肉。
可昀哥儿从不这样。
这还是他头一次揪着东西不肯撒手,估摸被李复给逗弄烦了。
把小孩儿在床上放好后,辛娘才悄悄道:“昀哥儿前几天就会翻身了,所以现在得仔细看他。要是睡醒了没人,他随意翻身恐怕会摔了。”
刚才的空塌比床沿高,加上地方也小。辛娘就怕一个不注意,昀哥儿翻身从上面滚下来。
大概是昀哥儿不闹腾,李复还真耐下心一点点听辛娘将小孩儿从生下到现在一点一滴的事儿。
什么昀哥儿第一次如厕,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他憋得脸通红,可把辛娘吓得不行,以为他出了什么毛病才排不出什么五谷轮回之物,幸好后来就正常了。
可辛娘只要一想起昀哥儿当时实在憋不住时那副惆怅,还哎呀叹气的模样,打心里头就觉得这孩子怎么这么逗人。
还有昀哥儿出生到现在,她悄悄掂量下,估摸长胖了多少重,每天喝奶前那副无奈的模样…几乎把这几个月所有养昀哥儿的事儿都讲了一遍。
李复发现他竟然听得津津有味,本来他只是想跟昨日去看翊哥儿一样走个过场,结果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就这么不知不觉过了一个下午,这会儿天都有些黑了。
既然如此,李复索性同辛娘一起吃了晚饭。本来还想留宿的,可梁朝比较操蛋,当初的开国皇帝是个卷王,他自己卷,每天睡四五个小时,其他时间全用来处理政务,他也要别人卷。
别人不肯卷他还曾经直白地骂人,说你们这帮文人拿了朝廷这么多钱粮,那就全部给我好好干活。你们不干就给我滚蛋,有的是人给我干。于是定下的假期中,除了冬至过节跟中秋过节各休三天假外,其余就是季度假。就是三月为一旬,一旬月尾休息一天,其他时候看朝廷是不是有特殊公告让他们休假,没有就不能休了,老老实实给我上班吧。
所以李复也没办法,他今天本来是趁着中午回家吃饭的空当看看昀哥儿的,没想到一下耽误了半天。
陇县虽然破落,但毕竟还是在梁朝的管辖下,他严格来说是今天下午翘班了。尤其现在是春耕时间,各地农桑处理还有分摊一些今年需要的劳役人口到各乡,事情也不算少的。
也没办法了,只能回去加个班。
昀哥儿再醒来的时候天是彻彻底底黑了,他睁着眼睛就看到屋子里面点了油灯,就着亮光他娘亲在缝制他的小衣服。
一看见他睁开了眼,辛娘就放下了手里的活儿。
“昀哥儿可饿了?”
辛娘逗着昀哥儿,给了喂了些奶水后又给他擦了擦脸跟身体,这才把白白胖胖的昀哥儿再塞回被子里面。
辛娘也不怕昀哥儿哭,果然这么一折腾,昀哥儿只是自己好奇地看看自己的手手,又在被子里面抬脚去摸摸自己的脚脚。
折腾了会儿,昀哥儿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喊着嘿呀努力翻了个身,然后就开始在自己身上乱摸。大概没摸到,赶紧去自己的小枕头下摸索。
很快,一个小穗子被他扯了出来。
这小穗子也不值钱,可是昀哥儿看着自己的战利品就是开心。看了会儿,又撅着屁股把小穗子塞回了自己枕头下面。
塞好了,昀哥儿拍了拍枕头,一副故作老成满意的模样,把辛娘逗得不行。
笑了会儿,辛娘第一次跟昀哥儿念叨起了李复,顺带还说起了翊哥儿那边的情况。
其实这段时间以来,昀哥儿偶尔也听到丫鬟说起过隔壁院子的姨娘还有翊哥儿什么的,他模糊知道他那个阿爹至少有两个老婆。
可之前他阿娘从来不说这些。
这次她说了不少,甚至还说起了自己的身世。还说阿娘的阿爹还当过官,什么官昀哥儿就听不懂了,太绕口了。
阿娘还说她原来是感谢阿爹的,虽然感觉她也从来没走进过阿爹的心里。另外隔壁的布氏呢,她原本是个小商人的女儿,出身门第也差得很,实际上跟着阿爹也没什么名分。
零零散散的,阿娘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也没个重点。
念叨久了,昀哥儿终于明白了几件事。
第一隔壁的布氏跟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大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第二他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行了,千万别跟他阿爹似的做个卷王,大可不必。
昀哥儿咿呀了几句,抬着脑袋大大点了个头。
他觉得阿娘说得很有道理,谁要卷啊,他上辈子卷得够够的。这次他崽崽啊,打死不卷。
辛娘瞅着小孩儿一副认真听他说话,还煞有介事点头的模样就爱得不行。虽然觉得小孩子肯定听不懂,可是这么乖乖巧巧的模样真是让她恨不得再亲两口。
昀哥儿却一下又傻愣住了。
上辈子?
什么上辈子?
他为什么知道这个奇奇怪怪的词?
昀哥儿觉得自己这颗小脑袋好像又有点不灵光了,他怎么觉得他脑子里面突然自己冒出了不少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