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14章(1 / 1)从草原骑行去大唐故都首页

再往前走,已是中午1点多。七月的午间,万里无云,天空像是一块被烧化了的蓝宝石,只剩下一片苍白的空气,那曾经魅力无边的蓝色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地上就连百吨王都几乎不见了。司机们都躲着毒辣日头的锋芒。数公里的范围内,看不到任何活物。山坡上,山谷里,只有我,还在机械地摆动着两条腿,匍匐着身子,支櫈起两条又细又直的胳膊,滚动着两个铁圈圈,爬上这段山坡,绕过那截弯道,冲进又一段山谷,一会儿朝东跑,一会儿又朝西奔,是蚂蚁还是鼹鼠?一时之间,我自己也完全弄不明白。反正,是谁都差不多。这天实在是太热,热得我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空气干燥得都有些发脆,只要点燃一根细细的火柴,整个世界必定会痛快地燃烧起来,把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的。

我的思绪在文学作品的海洋里徜徉,“尽管是每天赶着毛驴,从乡间古道的小径中经过的农民,他们被晒得那么黝黑,但仍然没能得到阳光的真正洗礼。一个男人内心对生命的自然燃烧的恐惧而滋生的懦弱,乃是精神深处最为细微软弱的恐惧,这使得他不得不像一只蜗牛蛰居在贝壳中。他其实非常胆怯,不敢直视太阳:这时常体现为一种内在的懦弱。所有男人无不如此。”这是劳伦斯借女性的嘴对男性的判断。此刻,我完全顾不得考虑这是否为实情。除非,我是一只地鼠,那就能在荒地的背阴处打个很深的洞子,我会把身体尽可能圈起来。只可惜以我平时锻炼的经验,最多能像个椭圆,那我就趴着,躲在洞洞里面,享受清凉和湿润。我要美美地睡一觉,不吃不喝,睡得天昏地黑的那种。最好像上次在扶贫户家里看到的大肥猪那样,任多大级别的领导来送关怀也只管睡卧猪圈,震天的呼噜、肥硕的白肚皮颤颤巍巍起伏不断,让围观的一众人等看得尴尬无比,它却依然一幅毫不在乎安之若素的模样。这样想着想着,忘了时间,忘了自己在蹬车。伴随粗如猪喘的呼吸,只有车链条的咔咔声,细若游丝,若有若无。尽管身体还在努力奋斗,意识却渐渐地要飘起来。忘了考虑距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多远,也忘了想那会是什么地方,忘了我是谁,忘了一切。只觉得我就是一只会打洞歇阴凉的什么小动物。骑车,把自己骑得丢了,丢在如混沌初开的大荒山,丢在了宇宙洪荒里......

不知何时,荒野的路边骤然间出现了一列羸弱的小树,黄绿色的树叶,有气无力地随风摆动几下。尽管如此,荒凉之地,一点绿色也能让看见的人激动不已。紧接着,平坦灰黄的道路旁凸现一排绿色的铁护栏,这是要到什么地方了吗?眨眼之间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我被眼前的一幕吓住了,赶紧减速下车。走近细看,原来在路上明晃晃地横着两排相隔不到3米的减速带。那是用非常厚的钢板卷起来焊接的,一半埋在地里,一半露在地面上。露出地面的,足足有二十公分高,上面焊着磨成银色的指头粗的钢筋,两边地面上再焊上固定的钢板。两排固定用的道钉帽子,鸡蛋大小,大多露出地面一寸多高,和那钢板卷成的减速带一样,发出渗人的白光。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彪悍霸道的减速带。看了又看,我不敢骑车越过它们。其实,是无法骑车通过它们。推着车子,小心翼翼地翻了过去。一直到翻过路口对面那两个,我才重新上车。告别这让人难忘的减速带,抬头望向前方,那是一段陡峭又非常开阔的宏伟的下坡路。身处坡上,目力所及,一马平川,山河大地尽收眼底。坡陡路宽,气势十足。从上面一脚不蹬就飞身骑下来,仿佛乘着大鹏的翅膀,豪气油然而生。路的尽头,地平线上渐渐出现了四个巨大的细腰粗脖高耸入云的蒸发塔。怪不得附近的荒山上到处是林立的银色铁塔,原来这里有座巨型发电厂。再往前,陡然之间,穿过凸起的山岗,俯瞰大地,横亘在不远处黄色的山坳里的,是一条黄泥浊水的河流。不用说,那是黄河啊。当我骑到近处时,才搞明白,呈现在我面前的,是一个由一条条铁船和钢板架构起来的铁浮桥,一座位于黄河上的铁浮桥!我又担心又好奇,小心翼翼地跟在一辆大卡车后面,趁它停车过磅的时候,擦身超车冲到前面。骑行在铁浮桥上,桥面稳如磐石,没有一丝的颠簸。只是有许多被磨炼得油光铮亮的钢铁构件需要小心避让。战战兢兢地,总算过了桥,再往前爬上一片陡峭的台地,停在一排简易房前。抬头望去,远处大路上横着一个钢结构的铁门洞子,横梁上一排鲜红的大字吸引我的眼睛:“石嘴山人民欢迎您!”这才知道自己奔波了大半天,才进入宁夏地界的最北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