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不一会就回来了,这次又带来了个婆娘,样貌倒是不错,就是人显得有些憔悴。与这有些发福的掌柜站一起,倒是觉得并不般配。
这大概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吧,就算相貌平平也一样能找到国色天香的另一半吧。
那娘子见了秋岳,差点就行三跪九叩之大礼,吓得秋岳两步上去,用双臂将她架住了。
哪有女子这么拜的道理。
不对,就算是男子也不应该这么拜自己。
那女子甚是感动,眼角竟然闪出泪光,嘴角颤抖着。
女子:“秋公子无事,辽州有救,辽州有救!”
这女子小的时候,曾见过北部草原民族的残暴。骑兵手持着弯刀,大肆砍杀逃跑的溃兵与百姓,掳掠女子与粮草。女子的很多家人也在那一场浩劫中不幸落难,给她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住在边境的大荣子民,虽然见不到京城的繁花似锦,但是他们清楚一点。
国不乱,北部的草原蛮夷就进不来,辽州就不至于生灵涂炭。
在乱世之中,能不能苟活下去,才是大多数百姓所想的。
自从秋嘉来过,虎啸军戍边,北部的骑兵还没有一次成功突破边防,辽州也是安稳了十余载。
所以这个女子,虽然不愁自己的吃穿用行,听到秋岳生命垂危的传言之后,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散了大把的银钱积功德,又是日日祈祷,竟然为的只是这位素昧平生的公子能挺过来。
这便是辽国公秋嘉,也是整个秋家在辽州的威望。
见夫人这般情真意切,周围的几人也被感染,丫鬟伙计自不用说,连那位一直没有开口的匠人都落下了几滴眼泪。
夫人用衣袂擦拭着眼角,将那几滴泪珠拂去,憔悴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女子:“我一个妇人家,这样没有涵养,让小公子见笑了。”
说完,她行了礼。
掌柜的见自己的夫人终于破愁为笑,也是喜上眉梢。
掌柜:“秋公子,我就说嘛,我家这婆娘这几日可是天天念叨着你。现在,秋公子无恙,我家婆娘放心了,我也高兴,皆是大喜。”
他好像想到什么,一拍手,看向一旁的沉默的匠人,似乎是在寻求他的意见。
那匠人脸色坚毅,只是轻轻的点了下头,便赶忙跑进进了里屋,将一个精美绝伦的漆器化妆盒抱了出来,放在桌上。
掌柜:“公子,你这次来,是为了给身后的两位娘子选物件吧?这漆器盒,不瞒你说,我一直藏着,就算是四大家的人来了,我也不曾拿出来过。”
秋岳刚想辩解些什么,那匠人迟迟没有开口的匠人说话了,一下子就把他堵了回去。
匠人:“这推光漆器奁,乃是我师傅的作品,在他老人家心目中,这也算是件绝品了。师傅曾交代过,这物件就和德行一样,如果德不配位,那就是暴殄天物。”
掌柜:“我爹当年也是这么告诫我的,说这盒子,不卖达官显贵,而要卖天下君子。我当时年幼,还想着辽州这么偏僻的地方,哪有什么君子。不过秋公子这一来,我还是觉得,这物件,配,您担得起这重量。”
有些发福的男人再次接话,都不给秋岳留下澄清误会的时间。
匠人:“师傅制胎,用的是从南方进口的红花枣木,这上面的金色绘制,用的是赤金泊,物件自然都是上好的。至于这髹饰,公子也别小瞧了这手艺,正常来说,我们这些匠人一年出的物件数量有限,速度快的一年能出十余件。我师父是老手,在咱这北方也算小有名气。师傅的这漆器奁,是成套的,第一年做了这,然后两年时间做了个屏风,又花了两年做了挂画。这五年里,师傅基本上就没做其他推光漆器了,精力是全用在这三件套上。我也不是跟公子藏私,只是我今天说这事,您别告诉别人,要不是城里那些富贵人家全都得来我们店里吵闹一番,怪罪我和掌柜的。师傅在的时候,大家都知道他的脾气,也不敢找他麻烦。至于您要说这我们抠门,只给您最小的一件,也不是这么回事。老人家交到了,三个物件,要不在店里藏一辈子,烂了也不出手。出了这其中一件,剩下的两件也只能出给同一个人。”
秋岳正想感叹这样有追求的老匠人竟然已经不在人世,没法见上一面时,那掌柜的笑了几下,倒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