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她没意见？”

“是。”

这一回轮到元天穆落子不定了。自己虽然跟这些亲戚少有往来，但是大家都在大魏宗室这一名号下享尽好处，顷刻之间他们就要消失了。人就算再无情面对如此场面也多少会有些触动。

“这个费穆还真是毫无人性啊，也难怪他能这么果断抛弃部下。”元天穆的这声感慨此刻在尔朱荣的耳里像是指桑骂槐。

尔朱荣刚想开口辩解，元天穆抢先说道：

“不过他说得也有道理，这些人怎么办事的你我心知肚明。不过天宝啊，董卓进京焚毁洛阳，杀了渤海袁氏一家老小下场可不好啊。大行杀戮，恐怕会遭报应。你看是不是可以手下留情，只杀身居要职的官员就好了，祸不及家人。”

尔朱荣眼里瞬间放光。“我们选在河阴，就是不想惊动城中百姓，大哥所言正是我所考虑的，那就这么办吧！”说完，尔朱荣一扫之前的举棋不定，盘面的局势也逐渐逆转，纵使黑子的四角再怎么稳固，白棋的肚皮和银边却是越来越大。

“唉，输了。”元天穆投子认输。神情严肃地走出了营帐。

元天穆，这位北魏宗室，亲手帮助尔朱为北魏最后一批实权高官挖好了坟墓，他注定会被整个宗室所唾弃。这，就是那个混乱的时代，血脉联系抵不上利益的一致。元天穆相信，如果此刻处在自己位置的是朝廷里的别的元氏宗亲，权衡利弊过后他们一样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帮助尔朱荣。北魏，为了权势、地位，兄弟相残的戏码还少吗？

太极殿还是那个太极殿，但是台上的皇帝和朝拜的臣子却是换了一批。作为亲密无间的大哥，元天穆和尔朱荣获得了同样的待遇，代价则是将自己朝廷上的同宗亲属屠戮殆尽，并且之后被他们的家属明里暗里诅咒唾骂。天子之下众臣之上，一声声万岁喊的不是皇帝元子攸，而是他和尔朱荣。更重要的是，此时，尔朱荣和他正值壮年，二人都身强力壮。以尔朱荣的雷霆手段，用不了10年他就可以摆平一切，自己也可以安享晚年了。

尔朱荣，这个名字在528年的两个月内就成了董卓、曹操一样的存在，而且本人还比他们还年轻许多。自此之后他在这世上除了表面上对皇帝元子攸保持礼数，实际上不再需要向任何人称臣妥协。尔朱子弟从此遍布北魏各地领军一方。但是，为了将这个名字推向台前，这个家族准备了足足有一百多年。

一百多年，所有的不仅仅是财富和名声的积累，更是一代人对一代人的言传身教，才让这个家族能在魏晋南北朝这个风雨飘渺的乱世之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第一章，河阴风云，完。

尽请期待第二章一脉相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