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辽愤怒的将断掉的刀丢向敌人,转过身,眼角中饱含着不甘的眼泪朝着大门跑去,因肩膀的伤痛,他一瘸一拐,失调的身体,让他不知何时自己的左腿已经中箭,而他根本就没察觉到有弓箭手这一回事,绝望开始具象化,清晰的蔓延在他身心之内,压迫神经,痛觉带来的刺激远不如精神上的恐怖,他是第一次品尝到这样的绝望。
恐怖蔓延到了他脸上,表面,那脸伸长拉扯,张大的嘴巴却发不出声音的表情,他四肢并用速度不逊于健全的人类,跑回城墙内。
密道内传来脚步声,江枫秋惶恐的看着声音传来的入口,渐渐地一道身影浮现,负伤的张辽拖着受伤的腿出现在他面前,江枫秋急忙跑上去询问伤情严重程度,他瘫坐在江枫秋身边,目光注视着这狭小通道的墙壁,随后起身从一处石块按了下去,墙面开始震颤,随后像们一样打开,一条新的密道从中出现,张辽取下自己的令牌,交到江枫秋手上,并嘱咐他沿着路走到尽头后可抵达南门城门口,让他交付令牌给卫兵后尽快逃走。
江枫秋跪在地上不断的来回打量着张辽,受伤的头部,流出红色血液,被箭刺穿的腿部皮开肉绽,这一切对他来说即是陌生又是熟悉,张辽伤重程度像换了个人,江枫秋双手用力按住不断流血的小腿,手忙脚乱的做些无意义的事情试图挽救,即使他止血的方法做的很正确,知道受伤该如何包扎,如何救急,可自己十几岁的身体根本无法帮上忙,现在这种状况或早已经无力回天。
张辽拼了老命的站了起来,他轻抚了下江枫秋的头,随后抱起他向密道内走去,感官越来越模糊,身体越来越轻,痛觉逐渐退去,他深知自己命不久矣,但仍然拼了命的行走,快走,恨不得自己此刻能跑起来,即使中途有过停顿,但路还很长,如果不能在敌军南下之前及时送到,待到那些敌人攻陷全城就已经没有路可以退了。
【大恩不言谢,自那日起数年数月,此刻终有时机偿还,只愿江枫秋能安然无恙的活下去。】一句话浮现在张辽的脑海。
不知过去了多久,他把江枫秋丢了出去,自己留在了那隧道的尽头,也可谓是出口的地方。
或许是不想让自己的此刻丑态被士兵们发现,但终还是有眼神犀利的士兵注意到了沾染在江枫秋身上属于张辽的血,跟着所留下的血迹寻找而去,张辽叹了口气,大呼直言到没办法,看不能黯然离去。
士兵直言到北面有传,敌军来袭,尚且派兵援助,见此情形想必也是被敌将所击伤,来着武技高强,我等不是对手能拖一时是一时。
一番话入张辽耳中,强忍着伤痛也是站了起来,指挥人手,调派马匹,随后让剩余留守部队全部增援北城门,面对士兵的询问,张辽则是说明自己包扎过后会前往继续战斗,但这显然不是士兵们想要的。
空地上,增援部队走后却还剩下一匹马,忙碌的士兵转过身,瞭望的士兵回过头,那一瞬间张辽明白了士兵们的意思。
他一把抓起并抱住江枫秋,踏上了已经准备好的马匹,缰绳甩动的声音如此响亮,马儿的咆哮声如此的响亮,却无一人回头,他们只是齐刷刷的走向,那从北面吹过来的风,带过来的,充斥着余烬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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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将军?白将军?”
他们出城门已久,奔袭较远,何孟进已无可忍耐,他连连叫醒恍惚中的白甘,询问路途还有多久,自己又是否能赶回去。
至此白甘从恍惚中醒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比自己大不知道多少岁甚至可能已经抱了孙子的男人,不过是自己职位,武力比他高,他就必须对我毕恭毕敬。不知为何白甘心中生出一丝怜悯。
“就快了,地上的痕迹已经清晰可见,握紧武器,不要怠慢。”说完,白甘扯了扯缰绳,加快了些速度,而何孟进紧跟其后。
路面的痕迹愈发清晰,何孟进抬了抬手示意士兵们握紧武器,全队人的心此刻提到了嗓子眼了。
在一处弯道,他们直行从路口冲进丛林,在树林中冲刺一小会后很身边豁然开朗,此时他们已经直插进敌军驻扎在森林的营地,到了敌人前线的正后方,瞬间,白甘便用那威武的长刀劈开了数人的身体,刀浪吹飞了花草树木,和敌人的血液。
何孟进紧跟其后,心中不禁感叹白甘的强大,自己聚精会神全身心高度集中凝聚才能使出微小一击,而他却如此轻松挥舞出拥有强大灵力的一击,两人根本不在一个次元上。
何孟进紧跟着冲入了敌营,卖力的挥动着手中的剑,不像白甘那么轻松,这里每个敌人的铠甲可不是森林里的小蜜蜂能比的,就连何孟进都没见过。
很快,何孟进的队伍便被堵在了敌营僵持不下,敌人反应迅猛,带着公主上马逃之大吉,白甘见状边冲边向何孟进呼喊,命令何孟进死守此地断绝追兵,直至等到自己回来,随即挥挥手将自己的全数精兵留给了何孟进。
这些精兵也非同一般,个个都是可匹敌何孟进甚至在他之上的人存在,如果这些人成为自己的敌人该有多可怕?何孟进在一瞬间有那么想过,不过此时此刻这群人在白甘的命令下非常的听从指挥,他们信任的不是何孟进,而是白甘和他的命令。
或许论技巧武艺何孟进甘拜下风,但他自认为在论战术规划上,或许与白甘有一比之力。
何孟进迅速收集战场上的信息,随后重整兵力,他指挥两军尽量两白一黑配合,白色的是何孟进自家的灰甲骑兵,黑色的则是白甘手下的重甲骑兵,部分队伍迅速成型,并实行二人拖延一人斩首的打法,将全体士兵的体力消耗降至最低。
战斗就这样持续发展了下去,但情况并不乐观,尽管靠战术打法可以坚持不下数小时,但敌军的支援一批一批的赶来,甚至一批比一批强,部分配合不佳的队伍甚至出现被一破三的局面,何孟进此刻只希望白甘能尽快回来,在何孟进看来,夺走公主的那人实力远不及白甘一只手臂的力量,但他不明白为何白将军还没回来,直到敌人源源不断的援军赶到,何孟进才清醒过来,或许自己身后不知何时何地已经掠过了数批敌军,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越是想下去就越绝望,但此刻他别无他法,他们已经被包围在这个阵地,他们只能盼望着那个他无法想像的强大的男人回来支援,
如人头般大的石头从远处飞来,直接击中一人的胸口,何孟进的手下瞬间被击飞数米远,倒地不起,但没等众人反应过来,更多的石头如箭矢向他们飞来,己方士兵来不及躲避,伤亡大半,但基本都是何孟进的人,黑兵虽然存活下来了许多,但抵御飞石的攻击让他们也消耗了不少体力受了不小的伤,新的敌人的部队从营地的出入口正路上走了进来,敌人并不打算给何孟进一点喘息的机会,在飞石的攻击停止后,近战的士兵们迅速涌入早已经残缺的何孟进的阵型中,黑兵已无体力再抵御数名敌人同时冲击,陆续战死。
何孟进站在队伍的中央,他大声呐喊着,号召残存的士兵们互相靠拢,进行殊死一搏,很快何孟进一行人被围堵在了一面巨石之下,聚集的残余士兵用等量的人数换取了敌人的牺牲,一名敌人士兵前脚刚踏出准备冲刺就被白甘留下仅剩的黑甲士兵瞬间斩杀,见此情况,敌方大将伸出手,制止住了自家士兵后续的送死行为,因为他看出来此人与杂兵有所不同。
“没想到,白将军麾下的士兵如此强悍,即使负伤即将力竭也有这么强的战斗力。”敌将不禁感叹。
“我早说过,留着他就是一个后患,当初你们一家还不听我们家族的劝阻提拔了这样的一个人,给我们争夺这个国家带来多少困难!!”
敌将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右手边那在自己之下却胆敢呵斥自己的男人,像是感受到了某种气场,那男人身体微微颤抖的转头向将军看去,随后连忙弯腰低头道歉。
“莱谢克·辛格尔顿,你和你们的家族不过是一群巫师,如果下次再敢顶撞冒犯我,你们会和王城十柱上的那群人一个下场。”
男人卑微的退去,嘴里还不停地说着感谢着将军的开恩什么的,而他的身边的士兵们投来的尽是异样的眼光,就好像在所有人中他是唯一的异类一样,但将军很快叫住他并催促他赶紧发动最后一波攻击,毕竟刚刚飞石的效果显著,而操控这些石头的就是此刻被所有人排异的‘巫师’。
莱谢克并不敢反驳或是去回应他人的目光,于是他回到了自己的队伍,将所有的怒气宣泄在自己的武器上,一个带有些许白色有点透明的珠子,珠子泛起光芒,他身后的巫师们展开自己的双手,释放和施加自己的力量至珠子中,巨大的火球凭空生成,高温瞬间点燃了周围的花草,在莱谢克一声带有己欲的怒吼之下,火焰像蛇一样扑向何孟进仅剩几人的队伍。
高温点燃了火球滑行路上的花草树木,强大的冲击力掀的树枝互相拍打发出沙沙作响,攻击过后的天空中漂浮着烧焦的衣服以及一些别的东西,融化的铠甲显的通红,和何孟进严重烧伤的皮肤融合在一起,被攻击的何孟进一行人们发出哀嚎声,吓走了在附近树林中停留的鸟儿们,而那些没有发出声音的人,永远的倒在了地上……
空气中充斥着焦炭味。
不知过去了多久,何孟进的脑子一片空白,但他仍然费力的试图睁开双眼,一开始还有疼痛感传来,但很快又从大脑中消散,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眼皮已经黏在了一起,以及他被皇室术士卫队威猛无比的融毁火球术直接命中,左侧半边肉体灰飞烟灭伤口处的肌肤内脏炭化,他感觉到了下半身残存的微乎其微的一点知觉,大腿感受到正面倒在地上,他动起腿不断地用膝盖顶住地面,试图站起来,但左腿无法发力,最终变成单腿跪地的摸样。
收紧腹部,把腰向后抬高,试图抬起身体,再次站立起来,行动,行动,行动……他不知道有没有站起来,因为仅剩的一点知觉也没有了,他感觉到自己动了,但在众人的眼中他像石头一样没有丝毫动静,失去了痛觉,挣扎着睁开了双眼,视野模糊不清,如拼图一般,他试探着去摸寻自己的身体,手掌指间传回不了任何触感,连被触摸到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反馈传达回脑中。
本就模糊的视线开始变黑,焦草叶被踩碎的声音传入耳朵,敌将此刻正站在何孟进的面前,数步不到便可踩上何孟进的头颅。
但他没有行动,他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倒在地上四肢不全的男人,正在用自己仅存的肢体爬起来,试图站起来继续战斗,但此时的何孟进,在敌人的眼中,仅剩的右臂和半边胸腔,左半边头皮至仅剩的锁骨处烧伤碳化,整个左边的身体几乎被融毁,部分伤口被灼烧后显的黏糊糊,大脑已经放弃了身体,但何孟进的意识没有,没有任何知觉的同时,逐渐昏沉,即将死去的同时,不断地思考……不受控制的变成了回忆,无数对话画面闪过,最终定格在了三幕有关婴儿的画面时回忆结束了……
女人,婴儿,怀中。
战火,残骸,废墟。
森林,河流,弃婴。
树枝受风吹的来回摇晃着,光被树叶来回遮挡断断续续的印在地面,照在了一块令牌上,一闪一闪的传入众人的视线中,旁人示意身边的士兵去捡,但被山岳悟挥手制止,他亲自走了过去,弯下腰,把这令牌捡了起来,作为王朝贵族们野狗的自己怎会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他将令牌置于何孟进尸体前,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站在原地沉思良久……随后弯腰鞠躬,这一举动震惊了身后无数士兵,这是武将之间的认可,但随后他又跪坐在尸体面前,这是他对死者的勇气的尊重。
“我……受困于自己的皇室权贵赋予的职位,但又纠缠享受于他们带来的权利,我早已经不能向白甘那样成为一个被记载在史书上,被世间人民口口相传爱戴的将军,但这是我作为爪牙仅存的同情心,向你表现出的不屈的勇气,以及或许连我都无法触及的如高山一样坚定不移的意志,作为一个小小的边境城主,一个连城主令牌上都没有刻入名字的无名小将,我在此向你表达无上的尊敬,愿我能如你般身残志坚。”
山岳悟——以头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