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德害怕极了,不敢回头,一直,一直,一直向前奔跑着,脑子里只剩下风和自己的喘息声。等他回过神时,母亲和妹妹已经不在身边了,回头望去,远处克莱德家方向已升起滚滚黑烟,隐约中好像还能看见红色火焰在熊熊燃烧着。
克莱德不敢看,也不敢想,等他哭着往回寻找母亲和妹妹时,他梦却戛然而醒。
克莱德抹去眼角流出的泪水,从床角下取出了一本早已散架的绘本,这是他从家里带出来唯一纪念,绘本讲述的是一位正直骑士为了人民不断奋战,剿灭匪徒,历经磨难,消灭邪恶最后成为受人爱戴敬仰之人的故事。
绘本中骑着马凯旋归来的骑士,总会和克莱德记忆中父亲的形象重合。那是克莱德儿时最为憧憬的存在,记忆中克莱德的父亲每次出门时,都会身披银亮盔甲,身姿挺拔,骑着高头阔马,微笑着和家人告别,然后带着随从驾马扬尘而去,母亲则会抱着妹妹和他站在家门口一直目视着父亲离去的背影。
可是在某个深夜里,一切都变了,一群士兵包围了他们的住宅,为首者打开卷轴,宣读着父亲所犯下的叛国之罪。细节克莱德早已不记得了,或许最开始就因为害怕而没能听进。
那时父亲虽上前极力辩解周旋,但依旧被士兵无情围住一剑削下了头颅。
而自己和母亲她们则在父亲仅剩的两个随从的帮助下从暗道偷偷逃出,可能是为了防止被士兵发现后来追捕,随从们便分别带着母亲妹妹和克莱德朝着不同的方向逃窜。
那天晚上和之后的好几天里,每当克莱德因难过不安和想念家人而哭的撕心裂肺时,守在一旁的随从卡图都会用宽大粗糙的手掌一边捂住克莱德嘴一边不停安抚轻拍着他的背。
随后很长一段时间克莱德都跟在卡图的身边东躲西藏,一路上尽力避开城镇等人群聚集处,就这样躲躲藏藏向着北边前行了两年多,这其中卡图一直在教授克莱德练习着枪法和各种生存方法和常识。
随后他们就来到了这位于边境的偏僻小镇,随从卡图是个年龄已经六十岁多的老者,克莱德称呼他为爷爷,和他一起暂时生活在贫民窟中由卡图所搭建的棚屋里,卡图会在夜晚跟他讲诉父亲被册封骑士前后的故事,但他从不提及那天夜晚父亲会被当作叛国者平叛的缘由,当克莱德问道时,他也只会说克莱德父亲是一名英勇正直的骑士搪塞过去。
在某个冬季寒冷的时刻,克莱德在屋内迟迟等不到卡图的回来,便出门去寻找,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小巷里发现了已经浑身是血的卡图,周围还有几个同样生活在贫民窟内的混混正不停殴打着已经奄奄一息却仍抱紧保护着怀里东西的卡图。
看到这一幕的克莱德,心中怒火燃起,从一边捡起木棍就直冲向前,可还未近身便被一旁的闲看的混混踹倒在地,想起身就又被踩在脚下不断踩踏,克莱德气急抱紧混混的小腿用力撕咬着,因疼痛而喊出声的混混被周围同伴所嘲笑。
被惹怒的混混也不再抱着戏弄的想法,一拳猛击打在克莱德的太阳穴上,让克莱德一时失去意识,眼角被打破,头也磕在地上流出鲜红血色,克莱德手上力气放松,混混从克劳德怀里抽出腿后,并没停止,反而更变本加厉的一边殴打着克莱德,一边招呼着同伴一起来。
克莱德尽量蜷缩着身体,感受着从四面八方向他招呼来的拳脚,头晕眩着,嘴里一片血腥味,因为强忍住不痛呼出声而咬紧的牙关,导致气管被血倒流而猛呛出声,被咬得混混见克莱德怎么被打也不吭一声,觉得没面子不解气的他从地上捡起克莱德刚才被踹到掉落的木棍。
木棍有一端是被倾斜折断的,所以尖端也算是锋利,混混拿起木棍往克莱德身上猛扎两下,虽然有衣物的遮挡,但还是刺穿了克莱德的腹部。
混混们见克莱德衣服开始渗出大量血水,一旁的老头卡图也早已没了生息,也知道这次玩大了,混混们从卡图身上摸走钱后,撂下这躺在地上的一老一少,就作鸟兽散各自跑路了。
在地上躺了很久的克莱德,从地上抓起了一把雪塞进嘴里,感受着雪与血在嘴里化开,便咽了下去,感觉恢复了点力气,踉跄着爬起了身子,向着躺在不远处的卡图一点点靠近。
等到好不容易靠近了,他才看清楚卡图怀里那从已经被挤扁得破破烂烂的纸袋里散出的奶油和面包碎渣。克莱德张嘴要呼喊卡图的名字,却只能发出“呃...啊”的声音。
克莱德只好伸出手,在卡图身上拍打着,祈望着卡图能够醒来。可无论卡图如何推搡拍打,卡图长满褶子细纹的脸都没有任何变化,眼睛也丝毫没有睁开的迹象。
克莱德耷拉着脑袋,泪水流经脸上干涸的血迹,滴落在地上,眼神木然呆滞,已然一幅万念俱灰的模样。
他不仅是因为陪伴自己多年的卡图死在眼前而感到痛苦,更因为卡图的死带走了他能够和母亲妹妹重逢的最后希望。
卡图曾说过等时机到了,他会告诉克莱德其母亲和妹妹所在的地方,而如今卡图已经死了,自己也受了重伤。
他尝试着拖走卡图,可因为伤痕累累的身体无力可用,使他拽住卡图双手往后施力拖拽时,反而让自己一屁股跌倒在地。
克莱德放弃了带走卡图的打算,他脚步沉重缓慢,双目失神,他感觉自己好像失去了灵魂,变成了一个空洞的壳子,他一步一步的走出了巷子,到了街上。
没有目的没有方向,他就这样拖着无力的的躯壳,随意的朝着远处走去。
之后发生的事就是他被莱莎父女发现并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