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运尸的铁板上,触摸着身上绽裂开的皮肉,竟没有一丝感觉,原来亡魂真是无敌的,忽然外面又传来交谈声。
“我准备运完这单就不干了。我爸让我去学点手艺。”声音听起来二三十岁,铿锵有力。
“行,年轻人多出去看看没什么坏处,外面混不下去了再回来找我。”说话这人应该年过古稀,据我猜测不是那年轻人的师父就是爷爷,而二人应该是殡仪馆的工人。
两人推着冰柜走进来,老师傅在挨个名牌找他们所要搬运的遗体,年轻人在原地呆着不动。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来帮帮忙啊。”毕竟上了岁数,行动和眼神都不太机敏。
“师父,师父,你看你后面桌子上是个什么东西?”青年语气中没了刚才的锐气,多了几分胆怯。
“少打岔,快过来帮忙!”
我已经是亡魂了,他看见的肯定不是我,能被人看见的还算是鬼吗。他一定是为了摸鱼而编的瞎话,这事儿我也常干。
老师傅看他半天没过来,便应他的话回头。
我们三双眼睛,目光交汇之处,惊恐生生不息。两人一动不动,没有交流,好像他俩才是这太平间里冻僵的遗体。
“喂!你能看到我?”没命之后语气也变得硬气起来。
“能,能啊。”年轻人早就说不出话躲在冰柜后边,老师傅也有些结巴。
“这么说我没死?”我小声嘀咕,要是真死了他们应该看不到我才对。可看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手臂断裂,皮开肉绽,站起来和丧尸没什么区别。
“你们这么害怕干嘛?我又不是鬼,咱们是同行。”急中生智,这是平生第一次。
年轻人忽然从冰柜后面窜出来,“哪有正常人会一个人坐在太平间里一声不吭,要是来个心脏不好的早被你吓死了!”
我不吭声,仍旧看他们,直勾勾。毕竟离开这才是正事,和他啰嗦没意义。老师傅慢慢踱步到徒弟身边,一面走一面回头看我,眼神中有种同病相怜的惋惜感。
“和生死打交道的,和正常人有些不同很正常,别人看咱们估计也得吓一跳。”师傅轻声劝告在太平间大喊大叫的年轻徒弟。收拾好心情,二人很快找到遗骸,仿佛真有神明在监督他一言一行,规规矩矩,恭恭敬敬把遗体放进冰柜,往门外去了。
本来想和他们一起离开这鬼地方的,奈何身上的伤口见不得人。无意中瞥到旁边桌子上的白大褂和口罩。
披上大褂,戴上面罩。话说从前家里人总希望我做个医生,可惜成绩太差,也幸亏没做医生,不然就算没有因“庸医害人”被抓起来,也会被整天的生离死别闹得神魂不宁。
走出冰冷的冰屋,两旁的灯光渐渐明亮,还真有一种重生之感。坐上电梯,行程过半的时候进来一位男护士,只瞟了我一眼,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他很快下了电梯。医院很空旷,没什么人,也可能是半夜,只剩下值班医生和实习护士,我找了间熄灯的手术室,还好门没锁,拿起托盘上的缝合针线,匆匆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