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破晓,暮色逝去,伴着天际的一抹鱼肚白,顾心轻推房门,伸了个舒畅的懒腰。
顾心轻呼一口气,看向还并不刺眼的阳光,心中猜测约莫已辰时了。
他晃了晃头,近些日子的不太平可着实让他有些困倦。他端起木盆从缸中舀了半盆水,略作洗漱,便又到房中穿好素白衣袍,将头发束起,提着“无涯”,便在院中舞了起来。
他一抹黑色剑鞘,素白银蛇探出。
剑走轻灵,剑势宛若飘雪一般,轻盈而不可捉摸。
他心无旁骛,但在剑道精义流在心田时,又不禁想起师父传授他剑术的时候……
“阿心,”
师父一身素袍,雪白的长发随意披散,他右手持剑,剑尖斜指,留给他一个孤傲的背影。
他微微侧首,不见面庞,却给人一种正在注视你的感觉。
“我将传你雪鸿剑式,你且看好了。”
当时尚不及成人腰高的小顾心抿着嘴,点了点头。一板一眼的舞着与他同高的木剑。
自此两年,三年,他不知舞断了多少把剑,但却记得,从那天起,师父总会给他吃一些苦涩的药丸,也总是让他泡在充满药味的浴桶里。他可忘不了,泡出来一身药味,被云悠嫌弃了好久……
“顾师兄!”
顾心回神,这才发现雪鸿剑式已然舞毕。他看着篱笆外一脸崇拜的周康,轻笑一声,走到院门取下门栓,推开院门,向周康招了招手,道:“进来吧。”
周康提着剑一路小跑,停在顾心面前,略有激动道:“顾师兄早啊!”
顾心将他迎入院子,与他稍作寒暄之后便直入正题。
顾心望着少年渴求的眼神,正色道:“师兄我剑术浅薄,比不得门内教习,师弟不嫌愚兄笨拙,愿来请教,愚兄不胜感激。剑道路远,今日一同与师弟同行,倒是缘分了。”
说罢,他抬起已经归鞘的无涯,道了声请。
还不等周康说些客套话,便挥着连鞘剑攻向周康。
周康一惊,慌忙举剑迎上,仅是一次碰撞,周康便“哎呦”一声,手中的长剑便跌落在地。
顾心皱眉,沉声道:“习剑之人,怎可连自己的身家性命也握不住!”
周康面色一红,拾起剑扔掉长鞘,端起剑架,与顾心正面而对。
顾心持剑轻刺,周康沉剑便挡,二人交错碰撞了一回合,可谁料顾心箭步突进,长剑一挑便格开了周康的防御,再一横斩,无涯便已稳稳的落在了周康的脖颈上。
顾心批评道:“师弟,平时训练切不可松懈,要知道基本功不扎实,再是惊艳剑技你也使不出来。”
周康脸又红了几分,咬了咬牙,改为双手持剑,可握剑的双手却不住的颤抖。
顾心眉头紧锁,他望着少年倔强的目光,心中轻叹,可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客气,向前微微跨步,一挑一劈,周康那重新握起的长剑便又染上了尘土。
顾心斥道:“与人对敌,斗志丧失,不去创造良机,反而在同一个坑里跌倒数次,你若是一直如此,那今日可就到此为止了。”
周康面色潮红,却是嘴硬道:“顾师兄,我是请你指点我剑术的,可你自我踏入院门以来,却是一直羞辱于我。师兄若是无意教导,先前又何必应承?!”
顾心轻哼一声,沉声道:“好,你说指点你剑术,那你根基如此浅薄,半点基础也无,若不指正一些你的错误,将来厮杀之刻敌人轻而易举便能要了你的命。”
他瞥了一眼周康,不顾他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问道:“是哪位教习教你的剑术,如此不负责,可是带坏了我东华山的弟子?”
周康嘴唇动了动,却是轻叹一声,苦涩道:“教习——并无教习愿意带我。”
这个灰衣少年呲着牙苦笑道:“我资质愚钝,至今已有十五,却仍未开宫,况且我身后又无师尊庇佑,再不开宫,就只能等今年年底被遣送下山了。”
顾心怔然,道:“你这……”
却不觉心有戚戚,他若是无师父护着,眼下……
他心中轻叹,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顾心呼出一口气,上前拍着周康的肩膀,勉励道:“师弟何必灰心?像你师兄我,年方十七才开的命宫,虽说蹉跎良久,但命宫一开便能挫败余逵,如此谁人能笑我愚钝?师弟你从此日起苦练剑法,如此才好抓住时机,一飞冲天。”
说罢,他手掌一挥,顾不得心痛灵气,摄来长剑递到周康手中,道:“来,师弟,握剑。”
周康愣了愣,抿着嘴,道:“多谢师兄。”
他并非作伪,要知他这种半只脚都踏出东华山的人,在这山上自是混的不尽人意,而今,却在一位天才师兄这里感受到了久违的尊重,这如何不叫他心喜?!
此般想着,先前的狼狈与颓废一扫而空,他呲牙一笑,持剑而立,道:“请师兄赐教!”
回答他的是顾心的剑影。
日头渐渐越过树梢,已是到了正午,此时的周康狼狈了不少,弓着腰扶着膝盖喘着粗气,他的剑斜插在地面上,衣襟也染了不少尘土。
反观顾心,却仍是气定神闲,此刻正摩挲着历经多次劈砍仍不留痕迹的剑鞘,暗道杨师傅的东西真是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