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云三青年,陆知已站起转身行礼。
“先生,受……”
不由挣扎的力量钳制嘴唇,字句堵塞于咽喉。
堇晃着伸直的食指和拇指:“有些礼节,不必拘泥。”
“正因如此,才会有堪比宰相的官威。”英雅轻蔑地盯着那相形见绌的沉默瘦弱身影。
“实力到了,自然就有官威。”
“是吗?我倒要看看……”
话语戛然而止,一点寒芒现于颈后,意作安静的轻嘘似有若无。
“虽然不一定见得到,但我猜你的感受一定挺深的。”堇玩笑道。
陆知上前一步,侧掩英雅。
“先生,所为何事?”
少年双眼,锐利如剑。石英心中锁链囚困的恶兽,磨牙试爪,蠢蠢欲动。
她终究压了下来:“你可学过仵作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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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水马龙,行工匆忙,是大型水港常态。
正午时分,艳阳高照,渡云水港,惊现拥塞奇景,人们议论低语、左右顾视,皆是好奇。原因无它:有船翁得四尸于水港。
母河无情,葬水者无数,捞得一二本无异常,然此四者,皆衣物肌肤完整,虽不见呼吸心跳,体态僵硬,但尚有体温,神情严肃,近乎精神炯炯之生者。船翁救而不见活,思而不得解,故置之于水港大道旁,引得围观者久留不去,堵塞宽阔大道近半。
巡兵层层上报,落城主、钦差之耳。
“石大人驾到!”领路官兵高喝道。
市民屏息敛声,俯首侧让。
“无耻!下流!”人群中不知谁人大骂。
“何人所为?!”官兵怒视四方,将手中剑鞘抖得铿然有声,“来人,给我一个个找!”
“本官未命,你敢自作主张?”
石英突然道。
英雅挑了挑秀眉,右手肘了下陆知。
少年不予回应。
两只闷臭葫芦!英雅心骂道。
官兵忙跪地磕头:“大人饶命!小人听闻辱骂,为大人打抱不平,行此下策。望大人宽恕!”
“免了。带路。”
少女脸庞始终平静如古井,激不起一圈涟漪。
“是!”
后来者金权贵同官府仵作上前迎接:“拜见石大人。”
“免礼。报告如何?”石英问。
仵作答道:“回大人,此四者固为死尸,但令小人不解在于,其身体竟有活人体征,心腔不跳,肺腑不用,而血液不息,内脏不死,肌肉坚韧,面色红润,如有神迹。小人凭短浅学识以为,恐是渡云众生多年不敬母河,招致河神愤怒,具报天上神仙,遣四尸于水港。若我等不慰河神,接下来……”
话语中断,踯躅不敢言。
“竟是如此!”金权贵惊讶接话道,“应是昨日斗法未完满,河神不悦。大人今日当要再行一场斗法,以平河神之怒啊。”
石英杏眼微垂,冷若冰霜,见者心惊。
金权贵不敢直视,只低头盯着地面。
“陆知,你去。”石英道。
少年抱拳示意,便越过马匹、仵作,径直走到尸体前,俯身查看。
“先生。”
陆知将一具尸体的头部移向一侧。
蜘蛛网状、指甲大小的紫色印记突显。
“这是何物?”他问。
“金城主,这是何物?”石英将这个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梁仵作,这是何物?”金权贵再问道。
“兴许是鬼神之法。”仵作不慌不忙,“小人曾于深山老妖麾下阅卷,尝见《地府》一书,其所述一术印,可操控死者。小人以为,便是此印。”
“操控死者!原是奸人所为,大人,小的这就……”
“我看倒不必!”
英易弦自官兵间走出,持一纸信,神色愤然:“梁仵作!天枢中原水土迥然不同,身为北方胡人,可真是苦了你了!”
惊呼四起。
既有惊仵作身份之声,亦有惊胡人拔剑之声。
可惜,无论何等迅猛,终是不敌同辈王。
翻转腾挪之后,“梁仵作”已被压在身下。
“金城主,这渡云衙门,可真是人才辈出啊。”石英一挥衣袖,“拖去细审,别放过一个同伙。”
骇人大笑炸响,即便陆知,也心底发毛。
“好一顶高帽!”“梁仵作”死盯少女,面容狰狞恐怖。
人走而狞笑留。
金权贵取出精致手帕擦了把额顶冷汗:“金某这就带此贼人去水牢受审。”
“不必劳烦城主。当前之急,是弄清四尸名目。”
开口者竟是陆知。
金权贵扭了下嘴角,碍钦差脸面,勉强微笑道:“小友说的是。”
有趣。
石英满意地收回视线,却见怒目紫光眼瞳。
来自四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