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一个星期以前,托科维奇就听闻帝国打算对北方的马扎诸邦用兵,意图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个不稳定的北方外患。然而,兵者,财也。凡是用兵就需要大量军费。帝国自军事化改造以来,凡是在军事方面取得成效的手段,都相应地在经济方面造成了相反的结果。结果就是帝国的财政自改革后始终不够乐观。北边的马扎诸邦几乎每隔几个月就要侵袭一次帝国北境,劫走帝国北境零星分布着的村庄的村民和牲口,闹得帝国北境人心惶惶。马扎诸邦的轻骑兵行动敏捷,来去无影。每次等到帝国军赶到被劫掠的村庄时,马扎人早就无影无踪了。因此,在帝国北境布置的大量军队既不能发挥卫戍作用,又不能大量裁撤,还不能将他们用于经济生产。可以说,帝国财政百分之九十都用在了军事方面,而其中的百分之六十则用在了维持帝国北境军队之上。如果帝国不主动出击,养着这么一支没有作用的军队,那么迟早要因为维系不住北境部队而遭到内外两部的打击——对马扎诸邦用兵是板上钉钉之事。
那么,用兵的军费就得靠特殊的手段从民众手中征夺过来了。以帝国的行政效率,政令从王城传到漠城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内的时间里该如何凑齐帝国所摊派的军费,成了托科维奇的一大心事。
漠城自从十年前与帝国交战后,其作为贸易商埠的价值就一年不如一年。无论是因战争失去性命的大量漠城居民,还是漠城因战争损毁的市场和工场,都没能在漠城投降帝国后得到很好的恢复。更不用说帝国在和约中还限制了漠城与斯多葛王国和卡利达尼亚王国的商贸活动,使得漠城再不复往日繁荣景象,只能满足沙漠绿洲各部落基本的交换需求。当然,同任何边境地带一样,漠城内的商贸大家(比如伊摩斯家)和走私犯仍明里暗里地靠钻和约的漏洞或直接犯罪来寻求与斯多葛王国和卡利达尼亚王国的贸易关系。伊摩斯家在十年前就靠耍手段躲过了漠城要缴纳给帝国的赔款,使得他们家成为了战后漠城最为富裕的宗族。而后他们家又靠打通与帝国西南总督的关系和钻和约对漠城贸易限制的漏洞,开始了与斯多葛王国和卡利达尼亚王国两国的商贸往来,在这十年内赚的盆满钵满。如果漠城是靠财富来决定谁是领袖的话,恐怕伊摩斯家说第二,其他所有宗族合在一起也不敢说第一。
难道要向伊摩斯家低头吗?请他们在这不可避免的摊派中多缴纳一些税款,为漠城其他的居民多分担一些压力。托科维奇想到这里就有些反胃。
不可能,没戏的。伊摩斯家的当任家主葛拉是个彻头彻尾的吝啬鬼。他借着放高利贷已经让好几十个漠城居民还不起钱,只能靠当伊摩斯家家奴来抵债为生了。甚至葛拉作为伊摩斯家派出的长老,支持他托科维奇当漠城领袖的原因也不过是因为托科维奇总是公正地按《漠城三十法条》来处理居民纠纷,而如何去钻法条的漏洞以达到有利于自己的局面,对葛拉而言早就是家常便饭了。
如果向这样的人低头,恐怕漠城以后就再无公正可言了。托科维奇想到这就开始犯了头痛。
看来眼下之计也就只有拖了。拖到漠城能凑齐帝国摊派过来的军费。
可该怎么拖呢?
如果让自己的儿子梯夫布鲁当上漠城领袖,把自己作为人质抵给帝国,帝国是否会多宽限些时日给漠城呢?只要能多争取一到两个月的时间,漠城的公正说不定就能得以保障。当然前提是梯夫布鲁会公正行事……
托科维奇在一个星期前考虑的事与此时此刻他在考虑的事仍是一样的。只是他没有料到帝国竟不是派总督来漠城征收军费,而是派了皇帝的私军来;不是花一个月的时间而是一个星期就到了漠城。更让托科维奇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儿子托托罗竟然当面顶撞了这支私军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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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萨博文任射击军少校统领射击军三队、五队和七队以来,从未遇到过有谁敢像自己面前的这个孩子一样瞪着自己的。即便是凶悍的马扎人,在与自己交手时也不曾露出如此凶恶的眼神。
萨博文抬手示意会堂内的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刚开始宣读的公民大会开会誓言也就此被他打断了。
萨博文轻松地跳下会堂,借势轻盈地蹲在了托托罗的面前。萨博文眯着眼睛端量眼前的这个引起自己注意的孩子。
“他是你什么人?”萨博文好奇地问着。
“他是我的老师。而你们杀了他。”
面对萨博文直勾勾的宝绿色眼睛和为造势所做的一连串动作,托托罗的回答竟没有一点的畏惧,反而是一下抓住了道德和情绪上的高点。
“所以呢?”萨博文不怀好意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