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孙明才的右眼皮跳个不停，小城里有一句土话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虽然孙明才并不是十分相信这些，但有时聊胜于无。老婆出门前特意交待让他贴一小张红纸片在眼皮上，搞得孙明才反而神经兮兮地给自己在市里读书的女儿去了电话，反复问过最近没事才稍微放心。

哎，一定是为陈洁那个事情操了太多的心了！

孙明才这样想着。自从前几天205寝室的陈瑞瑞跑来自己办公室，说陈洁偷拿了自己的mp3，虽然自己也责备了陈瑞瑞，本来高三的课程就比较紧张，她还把这种玩乐的东西带到学校里，本来就不应该。但在自己的班级里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也真是让人不省心。

去205寝室的时候全宿舍的人都在，包括被指认的陈洁，左手边依次站着陈瑞瑞，顾盼，林星，张云林，周丽五个姑娘，陈洁一个人形单影只站在她们的对面，一副偷鸡被抓的样子，好像等待着她们对自己的审判。

孙明才觉得这个气氛有点过了，虽然在这个寝室，陈洁的家庭条件和生活上的确是不如另外五个姑娘，就孙明才知道的，陈洁是从她们当地村里以全村第一的成绩来的，但搞教育就是这一点让人没办法，即便你是矮子里面的高子，到了全部都是高子的地方，你可能还是个矮子。

在孙明才的印象里，陈洁的性格一直都很内向，成绩始终游走在班级的中游，和同寝室的几个女生相比，她其实很勤奋，但是天资和初中以前长时间停留在村里的教育实在是拖累了她许多，就拿同宿舍的顾盼来说，从小就在市里的外国语学校上学，英语自然就不说了，关键是去过市里读书的学生，本身经历和县城相比就是会不同一些，加上本身家庭条件在这个县城里算是相当殷实了，有个公务员父亲和做生意的母亲，如果不是真的成绩在市里混不下去了，自然是不会屈尊回到县城读书的。但就算是在市里混不下去的成绩，在孙明才带领的这个文科非重点班级里，每次考试名次也是轻轻松松在前十名徘徊。

从五个人站的位置也能明显看出来，顾盼就是205寝室的领头羊。

被偷了东西的陈瑞瑞，微微靠着顾盼，站在比她的后脚跟稍靠后一点点的位置，林星和张云林差不多并列站在比陈瑞瑞靠后一点，周丽则是这五个人中站在的位置最靠里面的。就侧面来看，顾盼像个带领着队伍冲锋陷阵的将军一般。

说起周丽，其实她的家庭条件也就是稍微比陈洁好一点，同样是从村里来的学生，只不过比陈洁来得稍微早一点——周丽是初中的时候就跟随父母从村里来到县城做生意的。最开始应该也是和陈洁一样的不自信，可能是在城里住的时间稍长一些了，比起只是在城里读书的陈洁来说，对城市里的一切都更加熟悉了。再加上虽然家庭条件普通，但周丽的父母一直陪在她的身边，而陈洁就不一样了，即使是每个月休两天的月假回到农村，等待她的也只有一年到头在田间地里耕作的奶奶，爷爷早在自己小时候就去世了，父母也为了这个家，去到了远在千里的东部沿海地区打工。

陈洁一直都是一个人，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回到家中。

“你们干嘛！事情都没查清楚，你们搞什么搞！”孙明才走近205寝室，看到陈洁的床铺被翻得乱七八糟，泛黄的内衣，已经洗到脱边的内裤，还有早已经分不清颜色和花纹的袜子，横七竖八地散落在床上，而陈瑞瑞的mp3，绿色的，小小的，躲在一双袜子的背后。

“孙老师，这可是人赃并获！”顾盼语气微微上扬，等待着孙明才的回应。

“什么人赃并获！谁就能证明就是陈洁拿的！？没调查清楚之前，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孙明才没有表态，而是用眼光狠狠凝视了205寝室的每一个人，包括垂着头站在靠边位置的陈洁，“好了！都去上课！”

孙明才转身离开女生寝室，只在走之前轻轻偏过头对着陈洁的方向说：“下课，你来我办公室一下。”

嗯，一定就是这件事，扰得自己好几天都没休息好。孙明才再一次坚定地对着空气点点头，不禁就对陈洁有了一丝恼怒。

星期三，体育课上。

原本到高三，按照小城里高中的惯例，一切的非文化类课程，都应该为高考让步，整天的课表都被语文，数学，英语，政治，历史，地理充斥着，唯独体育课，没有被取代。

大概是怕大家真的读书读死吧。李然在心里这么想。

但高三的体育课，又有什么好上的呢？40分钟一节课，前15分钟都被老师以减压为名要求大家不断跑步，后20分钟就是自由活动，这也算是进入高三之后大家每周最休闲的20分钟，毕竟在上课时间拥有不被打扰的20分钟，也称得上是一种高中独有的福利。再然后就是最后5分钟在操场集合一下，那也是因为体育老师要确保在之前的20分钟，大家没有乱跑，没有乱来，该在的人，都要在，这叫做保障学生安全吧，其实换个说法，你也可以称它是规避责任。

通常从自由休息时间开始，李然便自己回到教室，有的时候看看书，作为普通的高中生，高考在李然的心目中还是占据着不少的分量。有的时候就只是坐在教室里听听歌，读一读才买到的月刊杂志，这也算是李然平淡高中生活里的一点轻松时刻。

如果不是在楼道里遇到陈洁，这节体育课对于李然来说和平时应该没有任何的不同。

高中的教学楼内外侧通过一个矮小的通道连接，穿过通道走到教学楼内侧，右转第二间，靠在政教处旁边的，就是李然所在的高三四班。在这个简短的路途中，链接教学楼内外侧的通道，就成了最隐蔽的地方。

“小洁，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了！”李然最开始并没有分辨出是谁的声音，只觉得声音的主人情绪显得尤其激动。

“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女声李然一听就知道是陈洁，全班只有她独有这种细弱的无力的声音，“有什么意义呢。”陈洁把自己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李然的脚步不由地止住了，心里一阵矛盾和尴尬，这是最近的回教室的路，如果自己绕路，20分钟的时间所剩无几，但如果就这么闯进去，三个人面面相觑的画面想想就尴尬。李然就这么愣在那里，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

“可是，你就一直这么沉默，是永远都得不到解决的！”男生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却又显得那么按耐不住，“难道你真的想一直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