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呢，你永远不会忘的。”
“不，不是那样的，”Alex摇头，满眼落寞：“我……我只是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那现在的生活就是你想要的么？每天都需要面对过往的纠缠，每天都睡不上一个好觉。”
“……可那才是我。”
“那不是你，那是过去的你。”
“你真的要在这节骨眼跟我说这些该死的哲学么？”
“你现在的状态很糟，我清楚，我也不想趁火打劫……但这事儿离了你我办不了。”
“算了吧，”Alex小口抿着啤酒，“我连自己都照料不好，你要我这废人能帮上什么忙？”
女孩的眼睛闪过一抹微光：“救人。”
Alex皱眉扫了几眼女孩发来的信息，紧接着问：“红樱？能力者开的那个？”
“对，货真价实的。”
“我以为你长脑子了，连这种活都敢接。”
女孩仍没有对Alex的嘲讽感到生气，继续解释：“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想不被外人知道我们的目标，只能找这种级别的。”
但Alex还是摇头：“我也不想知道你们有什么目标，我干不了这活，你找别人吧。”
接连被拒绝三次，女孩的表情反倒没那么凝重了，姿势也变得随意起来。
“那你的意思是……咬定要破坏规矩了？”
“随你怎么说。”Alex避开女孩的目光。
“好——吧，我本不想这么做的。”女孩耸耸肩，“等下你就会在论坛上看到一个爆贴，大概内容就是某个有无数仇家的赏金猎人就坐在我面前，想寻仇的速来——我不认为我能打过你，但拖个半小时还是没问题的。”
包间是隔音房，Alex却忽然觉得雨声变大了，每一颗雨珠都如重石砸在他的心头。
女孩的笑容还是那么甜美动人，可Alex却只感到陌生。
最毒妇人心，最毒妇人心……
“你……你真他妈是个活畜生啊，林沐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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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托咆哮着撕破雨幕，以极快的马力在巷子中疾驰，在这种速度下每滴雨都如同钢针，刺在人的皮肤上绝谈不上好受。但驾驶者俯低身姿目光如炬，压根就不在乎这些，更不管车轮会不会打滑，前方会不会有障碍，她只管握紧车把，正面与风对抗。
“你确定你朋友在那儿吗！”郑牧云在风中大喊，但却被雨水吞没大半，王从幸只能勉强辨认那几个关键字。
“你说什么！？”王从幸也低头大吼。
“你去了也没什么用的！如果真有能力者，你又能帮到什么忙！？”
“我不知道！我只是——”
“不知道就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那些感动自己的话！”郑牧云继续加速，在过路上留下一长串的回响。
摩托一路上了跨江桥，雨越下越大，几乎要蒙住人的双眼。路段显示前方已经因为积水堵车了，王从幸费力抬起头往前看，却只望见茫茫一片的车灯闪烁。
“前面堵住了！没法从这儿走了！”王从幸扯着嗓子喊。
但郑牧云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王从幸又喊了几声，她却只是继续把姿态压低，几乎要与车身平行——妈的，她在享受这种感觉！
这个疯子！
离车流末端的车尾越来越近，按照这个速度和距离，不到七八秒他们就会撞在一起，别说血肉横飞，哪怕现在跳车也只能落个粉身碎骨，而且郑牧云还在加速，王从幸能清楚地感受到引擎的嘶吼。
离车尾只剩几十米距离的时候郑牧云突然笑了起来，她猛地甩尾，摩托在路面漂出一道完美的轨迹，然后直冲跨江桥的拱肋而去，她是想在上面驾驶这台怪兽！但这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事情，而且还是在这种鬼天气，雨水早就打湿了钢铁，车轮顶上去只会打偏！
可郑牧云根本没有停手，她翘高车头，狠狠地将车身压在了拱肋上，车轮不住地摩擦打滑——而却在下一秒，摩托就在王从幸的眼前冲上了拱肋，同笑声和雨雾中如履平地般飞驰在桥梁的最上方！
离地数百米，空气变得稀薄起来，雨水也更加寒冷，王从幸本应该害怕的……但他的心出奇的静，连同这世界也变得安静。远方的天际缓慢滑过一架飞机，而他只能听见摩托车的引擎和自己的呼吸声，不……车身不算大，他和郑牧云几乎就是前胸贴后背，这种姿势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对方的心跳，稳定且有力。
为什么……
“为什么刚才你不理我！？”
郑牧云在雨中扭头，额前碎发乱舞，也许是墨镜沾水太严重，也许是雨太大，王从幸朦胧间看到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风声太大，听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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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欺人太甚了。”
“我会这么做的，”林沐卉低声说，“但前提是你违规。”
“就为了那个替身，你要和我决裂？”Alex的声音带了点质问的味道。
林沐卉垂下眼，“不，不是为了他，是为了自己。”
“是这样么？哪怕代价是我？”
“别说得这么暧昧，你如果真的把我当朋友就不该自己走开的，还是说……你怕我也被卷进来？”
“……我从没那么觉得过，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
“你把我教的太好了……不是么？”林沐卉撩了撩头发，“青出于蓝。”
“但我从没教你把学会的全他妈用在我身上。”
“那就当我绝情吧，当我是在威胁你，就当我是个活畜生。”林沐卉苦涩地笑，“事成之后你怎么报复都可以，我一人受着。”
Alex默不作声地听着，突然甩手把酒瓶摔碎，惊得周围人酒都醒了大半，怀疑是不是哪儿爆炸了。
“怎么，谁有他妈意见？”Alex举起碎酒瓶破口大骂，酒鬼们也没说什么，该走人的走人该结账的结账，就是没人上来争论——谁看见这厮的打扮都会以为是精神不正常吧？何必和精神病较劲儿呢？
包间静了下来，Alex喘着粗气，他的手被碎片割伤了，血液顺着瓶口滴落在地上，和啤酒混作一团。林沐卉把纸抽推给Alex，对方却没有理会，只是把手在衣服上蛮横地蹭了蹭。
“你如果真的想避免这种生活，为什么不离开天晨呢？起码还能太平一阵子。”
Alex却颓废地瘫靠在椅背上，说话的声音也变得有气无力：“天晨被封了……不然我早他妈就跑了，还会留在这儿被你威胁么？”
林沐卉眯起眼，“被封？天晨戒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嗯……前几天天晨来了一批新客人，大部分都有头有脸，为了保护这群人——也许吧，反正天晨现在只能进不能出，跟监狱没什么区别。”
“里面有同类？”
“废话，”Alex心不在焉地回答，“不然为什么会封城呢？”
“你知道是谁组织的吗？”
“你当我搜索引擎么？兴许他们组团过来开party呢？”
“那party不包括你么？毕竟你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蟠桃大会有邀请过猴子么？”Alex反问。
“原来你还有点文化的。”
“哈哈哈，”Alex干笑，“谢谢你了。”
“所以……如果没有封城，你就准备离开天晨了？”
“但已经封城了，再说这些没什么意义。”
“你在天晨结的梁子也不少，”林沐卉摇摇头，“有人不会轻易让你走的。”
“当然，我面前不就有一个么。”Alex抄起还没吃完的烤腰子啃了起来，嘴边沾满肥油。
林沐卉抿了抿嘴，没再说话，就那么看着Alex把整块烤腰子吃干抹净。
“赏金猎人的传说”、“臭名昭著的索命鬼”……这都是曾经在他身上的名号，在那个年代，没人听到这些词汇会不心颤，也没人会怀疑这些名号的真实性，他就是这样的人，在那个年代……Alex就是“能力者”最好的代名词。
可现如今，这位传说却不修边幅地坐在这儿啃烤腰子，不是说他以前不接地气不食人间烟火，可也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自甘堕落。
是啊，Alex，林沐卉心说，你怎么了呢？
桌上已经没剩什么食物了，老板也恰好端着满满一盘的炸货过来，嘴上叨叨：“来吧来吧，多吃点，我这儿的肉都是纯天然，油也是一天一换，保证吃不坏肚子的……”
他把烤盘放下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想象中兄妹相认的戏码并没有上演，而那几个应该还没醒酒的熟客也都不见了，再看两人的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重逢的感动，倒更像刻意的生疏。
“怎么了这是？”老板打破满屋的尴尬，“闹别扭了？”
林沐卉又摆出那副纯真无辜的笑脸，“没事儿，我和哥哥在聊小时候的事儿……”
“嗨，那都是过去式了嘛，现在大家团聚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老板主动起开一瓶酒自己喝了大半，看起来心情也是不错，“来，别客气，算叔请你们的。”
没等林沐卉开口，Alex便主动拿了根肉串往嘴里塞，就跟几天没吃过饱饭一般，老板看到他这副模样也是大感欣慰，想着自己也算做了件好人好事。
可林沐卉看得真切，她清楚Alex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突然做出这反常的举动也绝不是真饿极了——但她还是慢了一步，那根铁签被Alex横甩出去，锋利的尖端直顶在老板的咽喉。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快到杯里的酒花还没散开，老板只觉得脖间一凉，过了几秒才意识到他的小命随时都可能折在这位精神病患者手里，瞬间冷汗直冒，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我说，什么意思啊……”老板哆哆嗦嗦，勉强转动眼睛，想去找身后的林沐卉问个明白。
他看不见的是，林沐卉早就站起了身，她紧盯Alex，白色火焰在瞳内跃动。
“把签子放下。”
“是你逼我的，是你硬逼我走回来的。”
“把签子放下，我最后说一遍。”林沐卉声音变得低沉。
“是……是呗……听妹妹的话，别做傻事儿……”老板声音磕绊，也跟着劝导面前的Alex，生怕对方脑子一抽签子一用力给他捅个对穿。
Alex越过老板看向林沐卉，突然毫无预兆地笑了起来，他笑得很夸张，手上的签子也跟着颤动，老板心头一紧，想着这位终于是犯病了。
但下一秒，咽喉处的冷寒消失，老板怔了一下，赶紧往后退了几步，却发现Alex竟把铁签对准了自己的脖颈，而且已经刺破了皮肤，有几点红色正缓缓流落。
老板傻眼了，紧接着就听Alex大叫起来：“别拦着我！不然我就把自己攮了！”
这一嗓子震耳欲聋，不少前厅的顾客都探头过来看，结果就看见个衣着怪异的外国人在一个姑娘面前作势要自杀——人们总是热情和爱八卦的，当即就有热心群众联系了医院和警局，并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林沐卉也没料到这一手，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俩身上打转，惹得她耳根发烫：她错了，她还是低估了Alex的下限，耍流氓搞威胁这套果然还是本人玩的顺手！
“都给我让开！别挡着我啊！”Alex一边大喊一边向前厅走去，还不忘了警告林沐卉：“不许过来，我认真的！”
等众人乌泱泱把Alex挤到门口，他扭身撞开大门，又挥了挥铁签，就一头扎进了雨里。
林沐卉顾不上其他人，也跟着冲了去，老板还想拦住她等警察过来再做打算，手却捞了个空，只看见那头长发消失在门外，等他探头出去找，哪里还找得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