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被柳倩倩勾起过往回忆突然打断的李醒反而冷却下来了躁动的心。
伏在桌子上,李醒合上眼,又尝试了两次,他发现自己可以通过自己的意念随时在脑海中倒带似的回放前世的任何时刻的回忆,松了口气,只是回忆的时间越长,会有些消耗脑力,此时三次进入回溯状态的李醒不自觉扶了扶有些消耗过度的大脑,脑力的过度消耗让他感觉昏昏沉沉的。
于是不急着下笔把这些题目用纸笔记下,想着待会儿去买个此时很流行的密码日记本,这些关于高考真题的记录,注定要是自己藏住的秘密。
从后排角落的无敌视角一眼便将整个班级的动态尽收眼底,讲台上坐着的是班主任黄忠祥,一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男人,杂乱无章的头发耷拉着,有些油污的衣领上的扣子似是没有扣齐,在他们高三八班任教语文。
正常情况下学校的老师要带教两个班级,但是老黄有颗闲云野鹤的心,千禧年从闽省大学汉语言文学研究生毕业,放弃了选调进省城公家单位的机会,选择了回到母校担任一名教师,一做就是十多年。
在同龄教师忙着写文章,讲资历,做成绩评高级的日子里,他最是喜欢此时的晚自习辅导时间,没有了妻子的埋怨,少了儿子的喧闹,这种时候他总是抱着页脚都有些微微发黄的金庸武侠小说或是些诗集翻阅。
老黄最喜欢的角儿是郭靖,每每上课聊远提及关于侠义气儿的事,透过他的两毫米厚800度近视的眼镜,也能看见他眼里的光。
老黄也喜欢海子的诗,最喜欢也曾在班级朗诵过的是那句“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他总是乐意在周末去参加些清城的志愿者活动,闲暇时间会去庙里上一炷香,吃一碗斋饭,老黄说过他不信佛,也许他只是喜欢那儿。
班里也没什么学生愿意去问语文科目的问题,在他们眼里,花上大把大把的时间在这个科目上也未必能多考几分,背完基础的诗词,剩下的就交给上帝了。
老黄晚辅的晚自习上没有太多规矩,只要不发出太大动静影响他看书,即便在桌上趴上一晚,也不用担心美梦做到一半被喊醒。
去洗手间的同学也大都已经入座,零零散散有着三五同学聚在一下嬉闹,也显然刻意控制了动静的大小。
突然,李醒感觉背上被轻轻拍了下,看下旁边,肖业脸上的青春痘都挤成了一片,一只手正捂着肚子。
“纸。”
肖业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是这个年纪的孩子独有的腼腆,放个响屁被同学听到都要害羞好一段时间,想来他也是忍了好一会儿,看快上课没什么人出入了才肯出去。
糙汉子们念书谁会带纸,李醒把刚刚从柳倩倩那用剩的餐巾纸递给肖业,肖业猫着腰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随着第二节晚自习的钟声敲响,讲台上的老黄抖擞了一下有些坐僵的身体,抬起头说道:“小组长上来发一下语文卷子,作文和阅读我打好分了,其他题目同桌互相批改一下,加好分之后送到课代表那记录一下分数,课代表记好了交给我。”
随后又低下了头,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试卷和一本现代散文精选集.....
班上原先六十人,原本班上成绩前三的刘小英在高二时因为双相情感障碍休学,如今五十九人分成了四个小组。
四个小组长拿完试卷后,还有一份单独的卷子是坐在老师眼下的同学的,他起身拿起试卷后便拿起红笔对着答案圈圈划划,老黄和周围同学却不见一点异样,不担心他给自己胡乱改卷。
李醒看到这个孤身从老黄手中接过卷子的面孔,即便两世为人,也不由得幽幽一声叹息。
这个前世考上华东政法大学,之后保研复旦,在沪市当了律师,给困境中的李醒无偿给予了不少帮助的人。
这个唯一一个没有同桌的同学却不是什么刺头,这个坐在讲台边的平头哥们是班级成绩从始至终的第一名唐新龙。
龙哥是孤儿院长大的,他的唐姓源于他被遗弃在孤儿院门口前,襁褓里除了几件认认真真用补丁封过,以成衣修剪的婴儿服装外,只有那么一包糖果。
龙哥在一个工人子弟学校念的初中,那满是不学无术的混小子的学校,
他在洗手台用水龙头淋着脸上的伤口,冷冰冰的水流接触到创口的疼痛却远远没有他心里受到的伤害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