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不是”苏礼合扇解释说:“贸然有个人说要免费治病,你会信吗?这几天我一直观察你的行动,从一些表现上得出了你的病因,但你多次求医无果,是不是已经对乡野庸医失望透顶了呢?”
“是,先生说的没错,如果有人突然出现说要给我治病,我肯定不信”
“嗯嗯,届时我苏礼会被当作骗子赶走,失去一次救治他人的机会”苏礼有些疲了,起身重新站回了船头,独自远眺。
“抢船,看着不光彩,但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即使我苏礼会被误解也无妨。”
“啊——?!”老渔夫从未见过像苏礼这等高尚的人,生活于最底层的他,平日所见不过同为粗人,苏礼的高洁脱俗,不被利益蒙蔽的品质在他看来显然是不可窥视,不得高攀,只能高望的。
当然,这与当今浑浊的社会是格格不入的。
老渔夫惊愕不已,惊愕苏礼,惊愕自己。
“先生,为何会甘愿受屈解也要替别人医治,这…我实在是不懂”
苏礼开扇于胸前扇动,江上的清风吹起了他头上的束带,托起了他身下的袍尾。
“所谓医者.救人救命当为先。师父说,这是一份透明无暇的责任。若是一旦有了目的性,在救治之事上做出了迟疑与犹豫,那么”
“啪”地一声,扇子被响亮地合上。
“就不配为一名医者,更不配为人”
谈及师父和医者之责,苏礼一改先前那副和睦嬉笑的面容,表情越发得严肃了起来。
老渔夫只知惊叹,因为他不懂,他不能明白苏礼的思想,苏礼的话对他毫无意义,他只知道卖鱼赚钱,维持生计安稳到死。而这,也绝非是他自己愿意的和造成的。
见苏礼出了神,老渔夫不知他在想什么,但他猜肯定是在想极重要的事情,于是他就在一旁划船,不去打扰苏礼。
舟行江面,浸底三分,激起的水花在四周飞溅,如欢泪,如泣泪,伴随波纹而行。
苏礼此时要为老渔夫医治的目的达成了,也就没了负担,于江上闲适周游,宇宙仿佛都环绕于这清水之舟,正应了他先前的一句话:“欣赏美景也不失为一种绝佳的选择”。
“老先生,您可能感受到这江中浩荡的壮景?”(可能:可以,能够…吗)
闻言,老渔夫摇了摇头说:“老头子我靠江吃江,那么多年,这江景也早已看腻啦”
“那老先生可曾真正有过为了闲情赏景而渡江的时候呢?”
“这…载人,捕鱼,普通人家不会毫无理由的下江,我也一样”
“这可真是,一大遗憾了”苏礼静静向下看去说:“我只知医术,没有先祖轼的才学”
“但或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响应,我意虽在医学,却竟也深深喜欢着这令人心旷神怡的舟语”
老渔夫大惑,向苏礼请教道:“苏先生,老头子愚笨,敢问何为‘舟语’”
“哈哈,不知道很正常”苏礼不好意思地轻声笑道:“这是因为我喜欢才这样称呼的”
“所谓‘舟语’,并非高深莫测,不过是这船板发出的‘吱哟’声,划过江面发出的水声与浪花,以及推至远处的波纹,不都像是小船说的话吗?”
老渔夫恍然大悟惊呼道:“船怎么也会说话呀,先生知道它在说什么吗?”
苏礼摇了摇头说:“高洁似乎不太合适形容应该有的心情,太概只需要我拥有闲适的情趣和乐于欣赏她的志趣,‘舟语’在我的眼中就会美极了,妙极了,深奥极了。只可惜,我不能参透它的真实想法。唉~或许只有天上住着的神佛才能轻易知晓吧”
老渔夫沉默着一言不发,正如其他人一样,他们不能与苏礼拥有相同的感情,获得同样的感触。而且老渔夫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办法讲出那种华美高雅的话语,生怕自己的糙话会打破这一优美的意境。他虽不能体会,但总归能知道苏礼的不俗。
陷入深意中良久,苏礼回过神来,轻身坐回到了船中央,也是静默着一声不吭。
之后,还是老渔夫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一沉闷的氛围:“先生,您想渡江过去吗?还是现在就返程”
“我不该只待在这么一个小村子里”苏礼抬头望天轻叹道,“宇环清舟,人若不为,则世界就不可能出现在我的眼中,医德天下,我也想像师父那样救济苍生。也罢,渡江去吧”
老渔夫应了一声,开始奋力向江水对岸划去。
此季正值初秋,天气刚刚转凉,风起了许多,吹在身上很舒服,很凉爽,轻飘飘的。没有酷热,太阳的光芒看上去似乎也黯淡了许多,也可能并没有什么变化。人们还是那样生活着,枫红落叶飘下也只有孩童会去嬉玩注意,大人们生活着,从前怎样,现在亦是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