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凌尘道：“我是他的师哥，仅此而已……”

墨瞳有些不开心，他挣扎着起身，罗凌尘道：“别乱动！”

墨瞳在地上一瘸一拐的走着，道：“你既不愿和我说，那我就不要你救。”

罗凌尘叹了一口气，道：“你躺好，我说便是。”

罗凌尘望着天上之月，旧日的回忆如水涌进心头。

我几岁的时候我的父亲就让元人杀了，我师父钱塘把我从落竹大师身边带走，日夜养育我。我师父待我极其严格，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告诉了我我父亲的死因，我那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杀光所有的元人，为我父亲报仇！

我那时练功很努力，别人一天练五个时辰，我就要练八个时辰，如此一来，我的武功进境飞快。

直到我十五岁那年，我与白莲教别的弟子斗殴，师父一怒之下罚扎马步一天，不准我吃饭，也不准我喝水。

那时我在白莲教的门口正扎着马步，我又渴又饿，几要昏厥过去，浑身上下似乎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一样。

但我不敢停，停了又免不了一顿责骂。

白莲教门口来了两个人，是白鹊师伯带着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生的十分水灵，穿着一身散花百褶裙。一双杏眼闪闪发光。惹人爱极了。

我那时知道这女孩，白鹊师伯的一个故交被元人害死了，留下了一个女孩，白鹊师伯便决定将这个女孩收作弟子。白鹊师伯是有名的医仙，他的大弟子张药不学医术，反而只学白鹊的毒术，张药在江湖上用毒本领极高，早就名声大噪。也就是现在的药先生。白鹊师伯一身医术无人可传，虽然药先生是他的大弟子，但药先生无心于此，白鹊也无他法。现在看来白鹊这身医术是要全都教给这个小姑娘了。

她用手绞着裙子，看着白鹊道：“师父，这个哥哥好像很饿很渴，我喂他喝些水吧。”

白鹊师伯头发几乎要掉光了，如同一个老寿星一般笑呵呵的说：“他做错了事，所以在受罚，你要喂他水喝，他师父很凶的，会罚你的，你怕不怕？”

女孩温柔的笑了笑：“没事的。”

女孩取下自己的水囊，喂到我的嘴边，我那时渴极了，一口气便把水囊里的水喝的一点不剩。但那女孩却仍是温柔的笑着，悄悄对我说：“哥哥，你饿坏了吧，我这里有从汴梁京城带的点心。”

那女孩喂给我一块枣糕，尽管在手中攥了有一段时间，那枣糕有些碎了，但那仍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那女孩跟着白鹊师伯走了，我却怎么也忘不了她的样子。甚至身上也没有那么酸痛了。

我罚马步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了，我刚坐在地上，就看见一双亮亮的眼睛在看着我。

我瘫坐在地上，她走到我的旁边，亮亮的眼睛笑着便成了弯弯的月。

我顿时有些脸红，想起喝的她的水囊。

我说：“墨白，今天早上，谢谢你了。”

那女孩有些惊讶：“哥哥，你怎么知道我叫墨白？”

我说：“我的师父前几天就告诉我了，你叫墨白。”

她亮亮的眼睛看着我，我却不敢看她。

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觉得一个女子都如此落落大方，我怎么可以扭扭捏捏的。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还是把头低下，那时我的脸一定红极了。

墨白问我：“我还不知道哥哥你叫什么呢。”

我结结巴巴的回答：“罗……罗凌尘。我叫罗凌尘。”

她噗嗤笑了，却没再说话。

夜里的秋虫吱吱叫着，那晚的月色真美。

她和我躺在一起，我们一起看着天上的星星，或许这便是两个孤独的灵魂，如同天上两颗被遗落的星，逐渐到了一起。

她问我：“罗师哥，你为什么会来这呢？”

那时的我内心满是仇恨，我咬牙切齿道：“我的父亲被元人杀了，总有一天，我要把元人都杀了，让他们给我父亲偿命。”

她半晌没说话，我想起她的父亲也是死于元人之手，果然，我旁边传来了低声的啜泣。

我不懂怎么安慰女孩子，只能轻声道：“墨白……”

墨白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的父亲也被他们杀了。”

我怒骂道：“元人都是畜生，都是野兽，不，他们连畜生都算不上！”

墨白又是良久没有说话，最后才说了一句：“倘若元人能和汉人一起好好生活，那该多好啊。”

日子过得飞快，只是自那日以后，我练功时，练功场边偶尔会坐着一个笑意盈盈的姑娘看着我，他会给我擦汗，给我带她自己做的饭。她的医术天赋本就不低，再加上有名师指点，在江湖上也得了个小医仙的名号。

倘若日子能一直这样就好了。

墨瞳看着眼前沧桑的男人回忆起之前的事，眼中却杂糅着欢乐和痛苦。

罗凌尘继续说道。

时间如同燃芯之烛，一不注意，我与她都已经二十多岁了。

我对墨白有情，但我想在报了杀父之仇之后再谈儿女私情。

每当看见墨白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我都不敢看她。

还记得有一年的中秋节，我拗不过她，陪她去汴梁看花灯，站在沉月桥上，花灯照亮了长河。四周是携儿抱女的人的欢声笑语。

沉月桥上刻满了青春男女的名字。他们在桥上私定终身，永世不忘。

我在小时候和墨白便去过沉月桥上，看着桥上密密麻麻的名字，那时的我们什么也不懂，便在桥上刻下了我俩的名字。

墨白摸着桥上刻着的墨白和罗凌尘惊喜道：“罗师哥，你看，我们的名字还在这呢，真想不到。”

我当时没有说话，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花灯。

这时一个穿着蓝布袍的书生吟诵道“沉月桥上垂髫见，此生桑梓半偷闲。”

墨白喃喃道：“罗师兄，倘若你能忘记仇恨，下半辈子我们一起在桑梓之中，也是可以的。”

这句话，我自然是听见了，但我只能当做没有听见，我心中念叨着，墨师妹，我也想与你忘情山水间。但却无法开口。倘若再让我选一次，我是否会有不同的选择呢？

我那时只是淡淡道：“墨师妹，你看这花灯，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