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彦卿兄弟有什么话,快快说来我二人听听。”吴明轩心说,这难不成是要给我二人指路啊,好奇心马上提起来了,还连忙使眼色事宜柳青不要这样失礼。
只见薛彦卿转头看向薛谦说道:“六叔,劳烦您去吩咐后厨准备些瓜果醒酒,我们这儿暂时不需要人伺候,让人都先下去吧。”
薛谦心领神会,出门将房门关好,留下薛彦卿独自面对二人。
薛彦卿年纪虽轻,却一副家主的做派,气场十足。吴明轩和柳青二人皆是肃然,显然是进入到薛彦卿的主场状态之中了。眼见气氛烘托得到位了,薛彦卿便开口说道:“假黄芪案最近在永安县闹得沸沸扬扬,小弟也有所耳闻。外面的人都说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恐怕一时间难以妥善解决。可我猜这事其实大局已定,不然瑞泰商会也不会让二位千里迢迢来趟浑水。”
吴明轩和柳青二人互望了一眼,也没有出声应对,且听对方是什么说法。
“但是,西川这地方几十年来,在人们心里最重要都只是戍边这一件事儿。百姓的日子过得很苦,不管是家里的钱粮还是男人,一切消耗所为的都在戍边这件事情上。数十年间几乎没什么发展,与冀州、平州这些中原太平安稳之地的差距越来越大。所以这里的官、商、百姓向来与中原之人就有隔阂,就很不好相处,二位此番一定也深有体会。其实,穷人和富人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这样的客观条件咱们什么都改变不了。所以,您二位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遇事切莫操之过急,事缓则圆。”薛彦卿言道。
柳青虽然冷傲,但是薛彦卿的在理,他也认同。他们刚到此地时都满怀自信和憧憬。以往无论是在冀州、平州,或是在北地、南夷,借助京城的势力,拉虎皮扯大旗的事情他们没少干,可以说无往而不利,可到了这宁州却失灵了。小小的永安县,芝麻绿豆大小的几个官员对他们毫无惧意,那魏氏族人更是可恨,一言不合就敢大打出手,不仅将他们轰了出来,还将他们带来的人也打伤了,实在可恶。
薛彦卿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点到了他俩的痛处。于是他接着说:“永安县城东有条凌波河,距离城门不过一里之地,数十年前,每年凌波河到汛期都会泛滥,这县城的街道上往往水深齐腰。当时每年宁州府都要数度拨款帮助永安县加固堤坝、修筑城墙、囤积粮食,以抵御洪水漫灌入城造成的灾害,却总是收效甚微。但是,后来凌波的水患就被彻底解决了。二位可以猜猜是何缘由?”
“是气候变化,干旱少雨所致?”吴明轩猜测。
“非也,有河历可查天水郡每年的雨量并未减少?反而有增多的趋势。”薛彦卿回答到。
“那是增加了投入?一定是修筑了更高的堤坝?”吴明轩有猜到。
“也并非如此啊。来,兄台再饮一杯,我来为你解惑。”薛彦卿言道。
“其实是有人提出了新的治河方法。将修缮城墙和堤坝的钱,用来大面积疏浚凌波河下游。清理泥沙,让河床变深,拓宽河道,再贯通支流,用这种方法,卸去了降低凌波河下游的淤堵,减小流经永安县境内河道的压力,至此之后凌波河被治理得服服帖帖。”薛彦卿介绍到。
“是堵不如疏?”吴明轩马上就认识到关键,随口答道。
“吴兄聪慧过人,一点就通,正是如此。来来,再饮一杯。”薛彦卿迎合着说到。
“薛兄弟的意思是让我们效仿这治河之道,变堵为疏,采取怀柔政策?能不能具体说说。”柳青想得比吴明轩更进一步,他意识到薛彦卿的真实目的就在于此,也不端着了,很想听听他的具体想法。
薛彦卿感觉时机正好,于是收敛了一直松弛的表情,一本正经的说到:“二位从京城而来,携朝廷之威,取代魏氏主导宁州往冀州的药材生意,这件事儿从根子上说,我认为宁州的药商是能够接受的。尽管心有不甘,尽管对瑞泰商会的敌意一时间难以消除,但是我们作为商人,逐利是根本目的,而不仅仅只是为了争一时之快,那样岂不成了小孩子过家家。”
吴明轩和柳青二人点头,他们是太喜欢这山海医馆的少爷了,西川的药商要是都如薛彦卿这般识时务该多好啊。
“瑞泰商会与我们西川而言太过陌生,没有药商会在这个时候愿意主动断了与魏氏的交往,转而与你们合作。且不说魏氏在西川的影响力之大无人能够企及,要是没了魏氏在中原各地分号的照应,多数药商是没有能力单独在其间行走的。现在两难的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继续对抗下去对大家都捞不到好处,宁州的商人需要赚钱,中原的百姓也不能断了廉价、优质的药材供给。合作仍然是大家最好的选项。”
“薛兄弟,这话怎么又说回来了?我们本来就是要来与大家合作的,只不过……”吴明轩有些急躁。
“吴兄稍安勿躁,再饮一杯,且听我言!现在的关键是要改善双方的关系。外人只需要看这客栈门口被拒之门外的药商就知道局面有多糟糕了,不是吗?吴兄,你们到此高调示人,连住店都这般强势清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做派,还要断他们的财路,那本地人肯定不能接受。而且,你们跟魏氏谈的时机也不对。魏氏家主身在牢里,他们怎么会有心思跟你们谈合作呢?就算是可以谈,那谁来做主呢?你们贸然去谈,魏氏只会把对朝廷的怨气都撒在二位身上。魏氏药行是本地药商的主心骨,在事情没有彻底解决之前,至少有很多人倾向于选择观望。西川是大炽的西川,但是这里的百姓可是在平西王的治下生活,是平西王在西宁关镇守,保护这方平安。二位哥哥怎可能如在中原那般行事啊?”
薛彦卿耐心的分析,他继续说道:“小弟倒是有些设想,想跟二位絮叨一二,二位可愿听我继续言说啊?”
吴明轩和柳青对视一眼,吴明轩说到:“贤弟啊,你就别卖关子了,我等一见如故,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小弟不才,愿为瑞泰商会的敲门砖。我可以代表山海医馆在这里做主,愿意以我医馆的名义出面调停,说服广惠药行商会本地的药商与瑞泰商会开展业务,助二位哥哥将魏氏断掉的财物给继续接上。”薛彦卿言道。
“贤弟愿当和事老?”吴明轩不由得又仔细打量了一番面前的这位少爷,有些吃不准的问道。
“相信以我们山海医馆在广惠的影响力从中撮合,大多数的药商都会给面子。只要广惠有人开始尝试,那么其他商会的药商一定会跟进。”薛彦卿目光狡黠,故作精明的模样说道。
“那你这么做也算是得罪了魏氏,冒这么大风险,你可有什么条件?”柳青此人还是比较清醒的,没有天下掉馅饼的事情,太容易得到的好处一定不踏实,所以他一定要先问清楚代价。
“柳兄,商人当然不做亏本的买卖。”薛彦卿端起酒杯敬起了对方。柳青正是兴奋的时候,终于痛痛快快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薛彦卿继续说道:“我帮助瑞泰商会顺利与本地药商开展合作,瑞泰商会与广惠药行商会形成独家代理关系。而广惠药行商会中具体经办此事的话事人人选,我需要二位哥哥承诺给小弟,我山海医馆要主事一方。事成之后,小弟愿意以每年交易利润的一成专门答谢二位哥哥,不知可好啊?”
此言一出,吴明轩和柳青二人眼睛一亮,大脑便开始飞快的运转。他们来时就已经调阅过太常寺关于魏氏药行输往中原药材的账册。近三年来,每年仅登记在册的金额竟然高达白银1.2万万两,如果按照药材平均行销利润6成计算,每年就有超过7000万两白银的巨额收入,那其中的一成岂不是有700万两白银?当然,瑞泰不可能将之前全部的行销数量都攥到自己手里,魏氏经历这次风波后可能会化整为零,以小规模的药商进行渗透以避开朝廷的限制,但是保守的说拿下5成的比例应该是有把握的,尤其是如果这个薛彦卿真能够说服广惠与他们合作,不仅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一举扭转当前的僵局,而且几乎不用再投入大量的资金,利用原来的渠道就可以顺利的接下这项生意。这件事如果做成,不仅效率高、见效快,还能确保尽可能少的流失份额。如此这般,他二人不但是大功一件,而且还有私下里薛彦卿给与的好处,岂不是泼天的富贵在等着他们啊。
二人都定了定神,此时他们看薛彦卿的眼神都变得魔幻了。这哪是什么山海医馆的少爷,这就是个财神爷啊。一项冷峻的柳青感觉脸上都有些发烫了。薛彦卿的方法他们无法拒绝,太诱人了。
“贤弟,为兄敬你一杯。”吴明轩率先提起酒盏一饮而尽,又说到:“我可全权代表瑞泰商会,我给你表个态。如果你能办成此事,我不敢说你一定能成为其中一个话事人。贤弟,不是哥哥信不过你,实在是你的年纪太轻了,我担心上面不会同意,但是我能保证,将这个话事人交给你们山海医馆,贤弟不妨请令尊出面在前面坐镇,具体的事情,还是少不了让贤弟来做的。”
薛彦卿假意略微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调整了情绪,也举起酒杯到:“就依哥哥所言,不过这件事,我们需要严格保密,而且行事也不可让旁人看出咱们之间的交易。”
“彦卿兄弟,你放心,我柳青在商会担的就是让人闭嘴的活儿,这件事就出不了这间屋子。”柳青目光凶狠,他也适时向薛彦卿展示着自己的实力。
“好,二位哥哥,咱们一起满饮此杯,就此盟誓,共襄大计。”薛彦卿等三人举杯,各自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将美酒一饮而尽。
仇红英母子与薛彦卿相处了不少时日了,对他已经颇为了解,薛彦卿刚才的表现,以“妙扬”之道号名震一时的仇红英岂会看不出端倪,她是又赞叹、又好笑。赞叹的是,她大致明白了薛彦卿的计划,她认为薛彦卿有此表现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而且此事可以所图甚大,有很大的发挥空间,如果操作得当便可以作为经典的反间计,帮助平西王捞到不少好处。只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以他这个年纪就有如此的智谋和胆识,着实是个天才,如果他不只是个凡人,定会成为不输洛展颜一般的修士。如果她与洛展颜要是有个自己的儿子,还能够如薛彦卿这般该有多好啊。当然,她现在只是猜测,还需要当面与薛彦卿证实。好笑的是,京城来的这两个样子货,就像是地主家里的傻儿子,平日里被宠坏了,没经历过什么挫折,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太容易轻信别人了。亏得那个柳青还是个实力不俗的武者,可能也没怎么行走过江湖,高门大户中拿钱砸出来的高手罢了。
半个时辰之后,吉祥客栈重开了店门,放行阻塞在大街上的药商登记住店,仇红英、宋立和洛长青也终于顺利的住进客栈当中。薛彦卿给他们安排了最好的房间,准备好了最好的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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