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刃!尖叫!鲜血……
满眼的悲伤如一片荒漠……
一波波痛楚袭来,刺着他缓缓睁开双眼,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晃动着,竟是在一辆宽大马车的木笼中。
“你醒了?”坐在对面一个少年裹着半边妖异面具,笑嘻嘻地看着他,用脚踢了踢他的腿,“咱们可真是有缘,连做个奴隶都能碰见。”
“奴隶?”他陡然一惊,脑袋轰然作响。
少年见他茫然眼神,敛去面上笑容,关心的看着他,“你没事吧?”
头痛欲裂,似要被扯碎一般,阿爹……颜儿……
努力回想,脑中的印象却模糊一片,往日的一幕幕如同蒙上一层厚厚的纱帘,将他罩在其中,似乎要憋闷到窒息一般,每多想一分,头就愈加疼痛一分。
他用力捶打着自己的头,发疯了一般用力掰扯着身后的木栅栏,如狂兽嘶吼出声。
一声响鞭走过……皮肤爆裂的声音让听到之人皆头皮发麻。
疼!刺骨的疼!
执鞭之人恶狠狠的目光迫着他,他瞪着血红的眼睛,与那人久久对视着,直看到那人怒火中烧,杀意骤起。手中鞭子再次扬起,眼看便要落下。少年一把扯住他,低声语道,“不想挨鞭子的话就安静些!”硬生生把他拖到了身侧,对着执鞭之人陪上笑脸,指了指他的脑袋,“他这里不好。”
执鞭之人冷冷看着他们片刻,鄙夷的目光扫过,抖了抖鞭子收回腰间,“若是有下次,便要了你的贱命。”
待那人走远,面具少年偷偷从衣襟中翻出了一个小小皮囊,拧开盖子贴到他碎裂的唇旁,“喝吧。”
从少年手中抢过水囊,不管不顾将里面冰冷的液体一并倒入口中,顺着喉咙涌入干瘪的胃囊,寒意直抵肺腑,激得他猛然咳了起来。
“慢些喝……”面具少年皱起眉头轻轻拍着他的背。
良久,顺过气来,声音却格外嘶哑,如扯破碎布一般,“我为何在这里?”
面具少年却是一笑,状似不以为意地言道,“因为你是狼奴。”语气一顿,目光略微垂下,“我们都是狼奴。”
“可我不是奴隶!”他愤然说道,直引得方才执鞭那人又向此方看来。
“嘘……”蒙面少年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若想活命,便不要再说这些。”
挣脱少年的手,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强压下胸臆中如火山爆发涌动的洪流,迫使自己安静下来,“你可知我为何会成了奴隶?”
少年沉默片刻,轻声言道,“他们说你杀了人。”
“杀人?”他双眼瞳孔骤然收缩,心中直寒透骨,声音哽在喉中。半晌,攥紧双拳,齿缝中挤出几个字,“他们说我杀了何人?”
少年默默地看着他,眼中似有一丝不忍,见他执拗地望着自己,只得轻轻叹了一声,“他们说……你杀了你的阿爹和妹妹……”
自嘲一笑,心如死灰……
这一切果然尽如他所料,努力回想阿爹和颜儿的面庞,却不知为何竟模糊不清,难道是因为脑后的伤?
记忆之中只有阿爹那伤口源源不断流淌着的血液,似要将他都淹没了……再想,已然头痛的似要炸开一般。
沉默半晌,他看向面具少年,“你又是谁?为何也是狼奴?”
少年面色忽地暗淡下来,良久,终是嗤然一笑,“你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也罢,反正也不是相熟之人。至于这奴隶嘛……我却是自愿的。”
自愿的?他诧异不已,哪有人自愿当奴隶的?
少年似乎已经猜到了他心中疑问,只是叹了一声,旋即又笑了开来,眸光晶亮,“从前有一个皇子活得却不如奴隶,如今便想试试,一个奴隶可否活出皇子的尊严。”
旷野茫茫,遍地皆是枯败的杂草在寒风的压迫下匍匐一地。
一株枯树在着平坦无边的空旷之所便显得分外惹眼。这枯树似乎已经死透了诸多时日,枝桠早已干瘪无力,身上撑着两个少年甚是勉强。
“青冥,今日已是试炼的最后一日了,若是咱们挺过了今夜,便可以活了!”带着面具的少年眼底布满了血丝,唇缘干裂如覆白霜,浑身上下的衣裳已然破烂不堪,伤口比比皆是,干涸的血迹将衣裳粘在了身上,扯动一下便疼的他刺啦咧嘴。
青冥只手勉强撑住枯树树干,脚下踏着的枝桠吱嘎作响,随时便要断裂似的让人心惊胆战。
天际无力垂着渗着血色的残阳,又熬过了一日。
十三日了,天狼狼奴试炼让他第一次知晓原来一个人想要活着竟然如此之难。
每日皆是杀戮,杀人,或是被杀,不曾停歇。
初始他们便被告知,二十人只能活三个,如今,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他们能活吗?他真的不确定。
已经记不得有几日不曾吃过东西了,体力已然到了最后极限,垂头看看树下,几只原狼在正附近打着转。这群狼已经跟了他们许多时日了。
初时,只是远远跟着,看着他们之中为了活命互相残杀,捡食重伤、死去的奴隶。可后来,随着他们的人数越来越少,这群狼便逐步开始靠近他们,偷袭、消磨……直至他们筋疲力尽。
原来在这旷野之中,最好的猎手至始至终便不是他们这些人。
原狼有着远超其他猛兽的智慧和耐性,如今将他们两个困死在这里,又岂会轻易放过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