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萧寒风,离离枯草。漠北的晚秋已冷的如入冬一般让人难以忍受。荒凉的草原上,零星的毡包远远近近,错错落落,在血红残阳辉映下将褐黄的大地点出几处灰淡斑驳。
两个小小身形在斜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虽冻得有些瑟缩,却倔强地不肯回到身后的毡包里。
“尘哥哥这么晚了,阿爹怎么还不回来?”说话的是一个四五岁的小丫头,脏兮兮的小脸儿已看不出本色,一双分明的大眼睛却清亮的很,此刻正使劲儿的望向远处,揉搓着早已经冻僵的小手,因着冻得久了,说话时舌头如同打了结,不利落的很。
“颜儿,阿爹很快就回来了,我们再等等。说不定阿爹今天能拾得到参根子呢。”少年揉了揉冷僵的耳朵,压下心底的焦急,艰难的展出一抹笑容安慰着身旁小丫头,见她的小手已冻得透出红紫,心疼不已,赶紧拉了过来呵了几口热气捂在怀中。
小丫头就势理所当然的倚入少年怀中懒懒地靠着,小手在他怀中暖着暖着,忽地好像在少年衣襟里摸到了什么,眼睛一下子瞪的溜圆,旋即欢喜的咧开嘴巴,“尘哥哥,你怀里的这是”
少年见瞒不住她,便笑着将怀里的糙布包裹的东西小心捧出,摊在了她的面前。
“號鸟蛋!”小丫头见了那几枚圆溜溜的花蛋立时笑逐颜开,完全不似刚才那般焦躁,将少年手中的鸟蛋接了回来,左瞧右瞧,仰起小脸喜滋滋地说:“等阿爹回来,我们便将这蛋用酥茶煮了吃!”说罢跑跳着将蛋送回毡包中,折返回来却见阿爹还未见踪影,便拉起少年的手向前猛力拽着,“尘哥哥,尘哥哥,不然我们去迎迎阿爹吧!在这里干等着好无趣,还冷的紧。”
“可是阿爹说过,太阳落山便不让我们离开毡包”少年有些犹豫,刚想出言阻止,却看到小丫头已撅起嘴来,瞬间晶莹泪花已然在眼眶打着转,知道这是又要使她的杀手锏,也是他最怕的了,只得暗暗叹了口气,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无奈被她拖了走。
不知走了多久,斜阳早已落山,寒星闪烁,残月细细挂于天际,天色已然黑透。
“尘哥哥,我们这回该走哪边呢?”
晨颜看着前面两条似乎一模一样的岔路傻了眼,这已是第几个岔路了她早就记不清了,只想着之前都是扔草棍儿决定来着,只是一次比一次心虚,此刻手里捏着的草棍儿却再也无法扔的理直气壮,此刻偷偷看看身边的少年刘尘,只见他也是眉头紧锁,便是知道他们这回真是迷了路,恐怕尘哥哥也没办法了,顿时慌了神儿。
“颜儿,别担心,我们按着原路折返总能走回去的,况且阿爹见不到我们,一定会来寻我们的!”刘尘看了看晦暗不明的前路,心里愈发担心,有些后悔纵着她一路走到黑,此刻却仍不忍心责备她。
隐约间,远处山坳似乎传来阵阵长嗥,刘尘听的心底一颤,直觉寒从脚起,心登时已凉了半截。此刻正值匮乏之季,草原野兽蠢蠢欲动,那声音莫不是
“尘哥哥我怕”晨颜显然也听到了,吓的直往刘尘身上栖去,恨不得顺腿攀他身上,紧紧搂着刘尘手臂缩作一团瑟瑟抖着,一双大眼惶恐地左瞻右顾,生怕一不留神被什么突然窜出的野兽叼了去。
突然,前方一处荒草丛猛地晃动起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如同铁铲刮锅般刺的兄妹二人汗毛倒立,刘尘一把拉过晨颜挡在身后,迅速拔出腰间一柄短刃挡在胸前,紧咬下唇,死死盯住那丛枯草。
草丛晃动的越来越猛,仿佛随时将有庞然大物从里面冲出来!刘尘握紧匕首,只是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他此刻心中的恐惧。
顷刻间,一个黑影从草丛中一跃而出,只听晨颜一声尖叫划破漆黑夜空,刘尘举刀便劈了过去
夜风寒凉,吹着刘尘额上的细细冷汗更加难受,刘尘已顾不上这些,惊诧莫名地瞪着眼前同样惊魂未定的少年。三人齐齐跌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晨颜偷偷从刘尘肩头望去,那少年看上去似乎与刘尘年纪相仿,只是脸上却罩了个赤金面具,上面雕着诡异花纹,延至鼻翼,堪堪遮去了半张脸。月光之下,面具森森的泛着光,着实有些骇人。
“你你是人是鬼?”晨颜声音微颤,方从刚才的惊愕中回过神来,见对面似乎是个人,心里踏实了不少,总是要好过应付吃人野兽。
“你才是鬼!”对面少年语气很是不善,显然也是被吓的不轻。
“是人就好”晨颜松了口气。刘尘首先站起身来,小心扶起身后的晨颜,戒备的仍将匕首挡在胸前,回过身来眼睛盯住少年,心中想着只要对方稍一动作便让他血染当场。
“你是什么人?”刘尘沉声问道,“为何来到这里?”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少年面具后的双眼透出不屑,眼神扫过刘尘二人,“这里你们来得,为何我就来不得?”说着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状似随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却疼的忍不住呲牙咧嘴。
刘尘借着稀薄月光仔细望去,只见少年身上亦是风尘仆仆,衣服被划的破破烂烂,身上道道红痕纵横交错,想来这一路行的也是十分艰辛。刘尘分辨出出那身衣料不同于他们身上的粗布羊袄,倒是与上次陪爹爹入千户大人家送药时恰瞧到千户大人和夫人手中爱惜夸赞的那匹料子一般,很是好看,言语间似乎提及并非北燕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