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看似迷茫眼底深处,在她眼里,眼前的小蹄子不过是只受惊的鹌鹑,已经被炮制得老老实实的。
裴三娘厉声:“小娼妇,你知道错了吗?”
阿滢先让自己唇瓣抖动了两下,让自己双眸透出了喝酒似的茫然。她知道这种神色,会显得自己极惊惶、恐惧。别人就会觉得自己服软,会千依百顺。
“我,我知道错了。”
阿滢让自己泪水无声夺眶而出,热泪和面上冰冷的水珠融合为一道。
“你们是谁啊?”
她泪流满面,秀美的脸庞流露惧色,纤弱的身子不觉轻轻颤抖。
暗中,她却是在警惕的观察、窥测。
裴三娘褪去了人前的慈眉善目,透出了一缕刻薄和狰狞。
“知道错了,说你该不该死?”
哼,你们真要我死,还用得着玩儿这么多的花样?
少女内心充满了轻鄙。
她又听到了背后木轮盘咯咯的转动了,自己将要受水刑。
阿滢虽知自己必定有利用价值,可少吃些苦头总归是好的。
她仿佛崩溃似的摇头,流露出恐惧之色,扭头沙哑呢喃:“不要,不要啊。”
从小到大,她早知道鞭子要打下来时候,叫得大声些,就会少受些苦。
然而她的脑袋还是一寸寸的靠近水面。
阿滢头发都触及了冰冷的水。
她心里面想,混蛋,这些人还要玩儿多久
她甚至趁机憋着一口气。
然而这个时候,一道冰冷而优美的嗓音,回荡在耳边:“住手吧。”
屏风后的男子,终于开口发了声,放下了手中竹简,缓缓的站了起来。
阿滢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的腔调,虽然只是短短三个字,却已然仿佛有着音律的节奏。
据说,元郡的贵族,都是这样子优雅的腔调,说话也如唱歌吟诗。
男人为了掩饰自己身份,也故意让自己说话腔调有微妙改变,纵然下次见面,也绝不能分辨出来。
当然这悦耳的贵族腔调,在这阴森的刑房,自然是极悦耳。
更不必说,就是这好听的嗓音,阻止了阿滢受刑,不让她继续吃苦。
纵然嗓音稍显冷漠一点,单这说话内容,也如仙音一般悦耳。
而桐乡侯也不能说不清楚这一点。
他终于缓缓的从屏风后走出来,虽戴着木质面具,可那一双眸子却透出了深邃和悠远。
他衣饰华贵,长袖飞带,衣襟用金银绣线添了精巧云纹。
一瞬间,空间也似平添了几许光华。
如此悦目生辉,高贵非凡,就好像天神踏下了云端,不似凡人。
更不必提刚才凶神恶煞的裴三娘,在这个男人面前,谄媚得就像是一条狗,卑躬屈膝。
这自然让他好似神仙。
阿滢看着现身的男子,眼睛里有控制不住的讶然和惊艳。
她当然要做出这样子的表情,这不就是对方希望的吗?
那嗓音再好听,可自己所受的折磨、羞辱,其根源都是这个男人,而不是裴三娘。
然而这些高高在上的主人,却能让手底下奴隶恨上别的人。
同样是被奴隶,如果自己也有能被踩着的对象,也能从中得到几分欢喜吧。
就好像裴三娘,不就忠心耿耿又乐在其中。
“大,大人,求你救救我,救救我啊”
阿滢面色惶恐,楚楚可怜,嗓音之中仿佛也多了几分情不自禁的娇媚味道。
一个底层出生的女骗子,祈求活命用这等口气,原本也是理所当然。
“留着吧!”男人淡淡的说道。
他轻轻一拂衣袖,就一片华丽的云彩,缓缓的游过了阿滢的眼帘。
阿滢看着他慢慢的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觉唇瓣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果然,自己是可以活下来的。
她目光追寻着男人离去,内心若有所思。
蓦然,阿滢却是头皮一疼。
裴三娘伸手就拉住了她的乌发,拉得很紧,头皮一阵子的疼。
“怎么,小娼妇,你心活络了?我告诉你,你少打什么歪主意。”
发根儿传来了痛楚,阿滢故意流露出畏惧之色。
初雪却捏着竹竿儿缓步走过来,客气而倨傲的说道:“好了三娘,就别折腾她了。”
绳索方才松开,阿滢就吃力的爬出了水池,趴在了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
打一棍儿再给颗糖,现在该给自己发糖了。
阿滢垂下的秀丽脸颊,流转了一股子的讥讽,现在就看这颗糖能有多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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