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滢的唇瓣,在水下一开一合的。
是呀,那时候她以为自己遇到了好人,老大收留了她,给她吃的穿的,教她识文断字,给她干净衣衫穿,教她怎么体面斯文和别人说话。
调教了半年,她就能帮老大干活儿了。
她成为了一个富商之女,罹患绝症,所谓的“父亲”访遍全城名医,出手阔绰。
直到,安排好的道人,以一颗所谓灵丹,救活这濒死女孩儿。
“唉,可怜啊,方夫人夫君没了,只一个独子,为求灵丹,卖了家产借了债,那孩子也没熬过去。反而自己落得流落街头,又因执拗得罪亲族,竟投水死了。那些杀千刀的骗子,不得好死。被骗的也不止她一个,可就属她最可怜凄惨了。”
临走之际,阿滢将脸蛋遮挡得严严实实,偷偷听到得。
可惜这些人不知道,这外地来的骗子,和本地的狡诈流氓是相互合作的。就好似诱惑方夫人典地借贷的本地无赖,就是那个道人介绍,有那个仙师引荐,哄她本是出手襄助,不过随便写写,做个担保,并不真的做数。而求药心切的爱子妇人,终于卸下了自己心房。
房子、田产,就这样子廉价抵押,告上官府,也没人理会。
“那装病的女娃儿,倒是可怜兮兮,漂漂亮亮,真看不出是装的。”
“呵,也不过是骗子教出来哄人的。方夫人还可怜她,心疼她呢。”
阿滢当然记得方夫人,那个温柔的女人,有些憔悴,看着自己带着几分同病相怜:“可怜的孩子。”
她还将一个瓷娃娃,送给自己玩。
因为被骗子哄住了,她甚至发疯似的顶撞宗族,说族中长老居心不良,巴不得自己儿子死,等着吃绝户。若谁阻扰,她就去吊死在谁家门口去。正因人得罪了个遍,那个妇人也是求助无门。她只能去投河,若不投河,她已然无依无靠,怕是沦为暗娼,碾碎如泥。
离开时,阿滢手一松,方夫人送给自己瓷娃娃顿时落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
方夫人,应该算是她沾染的第一条人命吧。
那一年,她才六岁。
一切都是那样子的理所当然,顺理成章。
那个老大,精心挑选,收养了二十几个孩子。
他之所以救下阿滢,不过是瞧见阿滢虽然满面尘土,却眉宇秀丽,是个美人胚子,必定是会讨人喜欢。
阿滢参与干的第一票,老大赚了不少,甚至还赏了阿滢糕饼果子吃。
在阿滢慢慢的咬着蜜饯果子吃时候,与她岁数差不多的梅香却被浑身是血的拧进来。
“第一次做事,又哭又叫,还差点哭着抖出咱们的底”
“老大,做这个局,可是投了些钱。”
老大嘿嘿冷笑两声,目光示意,一旁就有人拿起了锤子,那么漫不经心的一锤,就将梅香的脑袋好像西瓜一样砸了个稀巴烂。
她听着老大好似漫不经心说道:“若非我给你一块饼吃,你也早就饿死了。”
阿滢手一抖,手指捉住的那枚蜜饯果子,咕咕滚落在了地上,染上了灰尘和血污。
从此以后,她便不再吃什么蜜饯果子,总觉得有股子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儿。
老大真名字是什么,他们这个千门组织,谁都不知道。
骗子嘛,哪里需要什么真名。就连阿滢自己,也有十几个化名。
记忆中的老大,有着鹰勾鼻,眼神很锐利。他人前豪放爽朗,眼光摄人,可私底下,那双眸子轻轻眯起来时候,却也透出了一股子阴险狠辣。
据说,他也是什么高门出生,只是生母卑微,怀才不遇,才索性弃了家门,反而自由自在。
可阿滢却根本不相信,这不过是老大给他脸上贴金罢了。这种说法,组织里其他人许是会信,可却不包括识文断字,过分聪颖的阿滢。
老大是个心狠贪婪的人,他设骗局,除了榨取金银,还享受那种算计别人,闹得别人家破人亡的快感。
他还极为好色,好色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尤其对那些名门贵女,他有一种病态的执着和嗜好。
瀛阳安氏有女阿玉,生来拘谨,贞洁到一种近乎偏执地步,甚至不愿意亲近男人,宁可终身不嫁。她二十几岁,犹自不肯出嫁,一时引为奇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