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人烟稀少的角落,他更是以身作则,只要与她对上眼便心满意足了。只有剩下他们两个人,或者天佳在场时,他才敢走到她身旁,主动跟她说说话,谈谈学习方面的一些问题,仅此而已。
两人同处一片屋檐下,吴昊熙慢慢认真学习起来,甚至到了热爱学习的程度,有时居然还要感叹时光飞逝,自己一事无成。
这些所感所想在以往的日子里是绝无仅有的。除数理化以外,其他科目,特别是文科,他基本自学自通,而对伤脑筋的函数和化学方程式,他天生一副厚脸皮,总能不耻下问、虚心请教,哪怕对方言语中夹杂些嘲讽和不屑,他照样可以保持心安理得的心态。
对他而言,最容易的就是历史了。
从古代史、近现代史到世界史,贾老师虽然照本宣科,有时还很唠叨,但好在幽默感十足,他还听得进去。对中国近现代史,他特别感兴趣,对“晚清中兴名臣”了如指掌,他的历史认识跟教科书里的照本宣科大相径庭。
吴昊熙深知不能因为在阿哲家的书柜多看了几本历史著作,便可大言不惭到挑战老师的绝对权威,毕竟在一中这个校园,学生的自由思维终归抵不过老师的绝对权威,而且自己也很清楚,轩子会如何看待他的标新立异。
有次贾老师点了他的名:“李鸿章是卖国贼吗?”
这个问题好无聊,但吴昊熙还是嘹亮答道:“不是!”
“不是?你确定?”
“李合肥当然爱他的大清国,割起中华的故土那叫一个爽快!”吴昊熙说,“当然,人家尽力了,换别人去割得更多!”
贾老师咬咬嘴唇,指示他坐下,接着在讲台上慷慨陈词,唾沫飞溅,靠近讲台的同学苦不堪言。吴昊熙突地站起来,逼停老师讲课,其实他无意驳斥老师的讲解,只是难以容忍老师的唾沫星子飞到雨轩同学的书桌上。
“老师错了!”吴昊熙说,“人家老佛爷怎么可能愚不可及呢?一个二十六七岁小寡妇,孤儿寡母,在绝对男权的世界里,把一群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无论满汉大臣,还是爱新觉罗的皇族功勋统统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你能说这个女人愚不可及吗?她愚不可及的话,那被她踩在脚底下的曾国藩、左宗棠还有李鸿章张之洞袁世凯等等等,这些枭雄岂不都是蠢猪?”
“呀!”
贾老师第一次被问倒,不过他很快缓过神来,强调这些课外扩展对高考几乎没有作用,相反还会起反作用。老师叫大家记住,一切以考试大纲为准,以标准答案为准!
幸好下课铃声及时响起,贾老师抱起书本,匆匆小跑出去。
吴昊熙仿佛吃了定心丸,安坐下去,静静凝视雨轩同学的背影。往后一段日子里,这个学生总在老师慷慨激扬时跳出来捣乱,引来同学们滋滋笑声甚至哄堂大笑,贾老师几乎“颜面丧尽”,职业生涯遭受到前所未有的打击。
可老师们能有什么办法呢?为师者完全无能为力,最后只能落个天天盼望明年六月七号快快到来。贾老师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唾沫星子,谁让雨轩同学的座位靠近讲台呢?
这些小心思,轩子看在眼里,不知不觉便记在心里了,从一开始的嗤之以鼻,慢慢有了感觉,到后来竟对这只死耗子另眼相看了。
“他是有勇气!”轩子说,“是的没错,我是从来没见过这样有勇气的人,有礼有节,不失风度。他那些见解,很独特,也可以说前所未有,他看的书应该挺多的。”
“他家有个书房,”郭天佳说,“我也想不到,真真想不到,吴昊熙居然会看书?”
天佳同学本想说吴昊熙家那栋大别墅有间大书房,书柜里至少有三千本藏书,想想还是算了,不仅是怕吓到轩子,更担心这会拉大轩子和那只死耗子的距离,使轩子更加敬而远之。
“书房?”轩子两眼闪着光,她众多梦寐以求之中就有一个小小的书房,“一中图书馆没有这种书,他爸肯定很有学问,以前还真是错怪吴昊熙了,深藏不露啊,骨子里其实是一个好学生……”
“好学生?”天佳开怀笑起来,“吴昊熙?刚才我听到什么,你是不是说过他的名字?”
轩子一惊,脸蛋一片通红,心想喊他的名字怎么了,为什么如此一惊一乍的?
天佳搂着她的肩膀,笑呵呵说:“没错,我听到你喊了他的名字。这是第一次哦,我第一次听到我的好姐妹在喊吴昊熙的名字,这说明你心中那把天平正在向一个叫做吴昊熙的男生倾斜。雨轩,你不要看他整日里玩世不恭的,他一定是个好男人。相信我,不要错过。万一错过,要是没有回头路了……”
“你——”
轩子差点口吐真言:我的好姐妹也太贱了吧?
“但是天佳——”
郭天佳捂住轩子的嘴:“我是真的,我不想成为你们的绊脚石。我是真的,你们在一起,我会感到幸福。”
轩子听得出神,心中说不出是感动还是感激,总之感觉特别奇怪和别扭……
“想看哪些书,”天佳问她说说,“图书馆没有的书,我舅舅家都有。”
轩子左看右看,回头对着天佳狡黠一笑,暗暗说:“金瓶梅有吗?”
出乎轩子所料,天佳回答得倒很痛快:“有,还有三个版本呢。”
轩子转着眼珠子,心里盘算着借还是不借?
“你等着,下周拿给你。”
过了好一会儿,轩子才央求道:“天知地知,我知你知,要是有第三者知道我吴雨轩在看金瓶梅,我饶不了你!”
“知道知道了,”天佳不忘再加上一句,“耗子一定不叫他知道,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