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勋进屋给刘义隆行礼。
刘义隆拉住说,既是私见,不必多礼。
谢勋献上去时刘义隆给他的木匣,说《妆花记》上下二册都在里面,寻到时上册有些损坏,臣不敢擅翻,是否缺失贵人部分,臣还未知。留了亲信在北凉,若有缺失,许能寻那看过之人,再补叙。
刘义隆让常锦收下,让谢勋坐,说谢卿辛苦,可有找到许真人行踪?
谢勋说,在北凉都城姑臧一处左记茶摊寻到《妆花记》时,店家提到一人,我拿许真人以往的画像给他看,他说像是像,不是一个年纪,不敢瞎说。但那人说了一些话,可能是许真人。
刘义隆说什么话?
谢勋作难说,有许多对先帝不敬的话。
刘义隆说,谢卿只是转述,又是私下与朕说,无妨。
谢勋起身拱手小声说,六七年前,有两个人在他家茶铺饮茶,一个年轻的对一个年老的说,师傅如此写人隐事,不怕有违道义?年老的说,小道和大道谁轻谁重?何况我写这些人,隐去姓名、籍贯,认识的人才懂,不认识的人不过看些野趣。他说那刘……就是先帝名讳,不听他言“昌明之后尚有二帝”,擅行更替,杀之,自认为应这谶语,岂不知那皇位司马氏也不过再多坐几年。他原能活过古稀,使权力稳固。如今折于六十,儿子尚稚,命运也就难讲了。他走时将《妆花记》和十两银子,赠与店家,让他找个说书的添些内容将此书传诵,茶摊也能有些进益。店家原不识字,只认识中间一个和他娘子的姓一样的花字,找了个说书的,看了一夜,说让他说这闺阁隐事,羞煞他,气得把书扔在茶炉上,所以才烧掉了一角。原本店家也想把书丢掉,他娘子说既得了人十两银子,等人来,银子和书一并还与人家才是。第二年他岳丈得病,得这十两银子救命,书便更不敢扔了。谁知这几年只那年轻的去过一回,年老的一直没去。店家说,年轻的是随商队走货的,年老的只是搭他们商队的车走了一回,到北魏边境就分开了。店家让他代还书和银两他也没法代,不如放在原地,原主兴许哪天还会再去。谢勋笑说,我说我认识此人,可帮他代还,他把书和银子给我,我又谢了他二十两。
刘义隆让谢勋坐,说这样说来,又像是许真人,他和清河崔氏有旧,去大魏也说得过去。
刘义隆又问谢卿此行,看这北凉、吐谷浑可有异心?
谢勋说,看官府和民间言行,还是奉我大宋为华夏正统,只是大魏渐强,也不大想得罪。臣尊陛下旨意,私下和宗亲、官员结交了一番。待谢亭回来,时常让他去走动,布置一些人进去。
刘义隆笑说,卿得此子实属福气,望以后朕的孩儿们也有如此能干者。
谢勋说,皇子自有真龙护佑。
刘义隆起身说,你远途劳乏,公事就明日再说吧。
谢勋送刘义隆,以往二娘子的屋子后面,小径已开出来,有辆马车等在那儿,刘义隆上了马车,直接从扩大的角门出去。外面看不见里面,进出何人?外界就不得而知了。
第二日朝堂奏对,交还旌节,谢勋回奏出使诸事,鸿胪寺主官又奏,以往皆是派边境官员出使,此次派安平侯此等勋爵之人,北凉、吐谷浑都更觉受大宋重视,回礼也比往日高出两倍。
刘义隆自是高兴,设宴款待谢勋和一同出使的官员。第三日谢府又设宴感谢同僚,袁夫人携谢婉招待女眷更是忙得脚不沾地。第四日才得空整理谢勋带回的东西,皇室和官宦送的名贵物品不好流到市面上都登记入库,谢勋自行买的,分完自家人,袁夫人倒作了难,把下人都轰出去,坐在塌上生气。
谢勋奇怪说,我买的这些东西,都不合夫人心意?
袁夫人叹气说,不是不合,只是无一样合适的送予皇后,宗亲们送的,又怕与他们送予皇上的重复,招人口舌。
谢勋说,使不得,宫里面,皇上自有国礼赏与皇后,我一个使臣怎好出这个风头。
袁夫人为难说,只是……接这美人……之事……以后……如何解释?
谢勋笑说,说来,你与皇后同出袁氏,此事是有些不雅。然……皇后既坐在那个位置,这点肚量还是要有的。
袁夫人说,说是如此说……
谢勋说,实在不行,你就私下告诉皇后是因为谶语,什么谶语,你也不知。谢勋又一笑说,其实一个接不进宫的人,皇后也未必在意。
袁夫人说,接不进宫?
谢勋小声说,你可知她是谁?
袁夫人急等他说。
谢勋说,前朝王贵嫔。
袁夫人先想了一下当今皇帝的兄长景平帝有位王贵嫔?又想了差着辈数的大宋开国皇帝刘裕,最后才翻山越岭想到已经禅位的前朝晋室王贵嫔。惊讶说,不是死了吗?
谢勋说,应该是被柔然大将于陟斤救了。
袁夫人先是震惊,想到个王字,心里又一下轻松了,既牵扯谢亭阿母,十分作难时,暗示自己也是个不为王家所容之人,应该能遮掩过去。便玩笑起来说,那年纪不是比陛下大?
谢勋说,是,不过也只是二十来岁。
袁夫人又小声感叹说,若君权稳固,娶前朝后妃也无妨,想那曹操娶了多少再醮妇?只是当下……她忽然又担心说,会不会给我们家招祸?
谢勋笑说,放心,你只须客气招待,我自有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