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楼一行人走到了大门前,仰头感受了一下大门的高度。
小黄感叹道:“宋姑娘,你瞧,岳兰山上果真有一处客栈名曰三春悦。”
宋楼抿唇,点点头。看这名字,倒是让她想起了那位大火中失踪的姑娘,三月三。若三月三当真还活着,那她如今该多少岁了?
她笑着摇摇头,这都不重要,她要知道的不仅仅是这个。
小绿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们俩短暂地说完话就一个人先走到前面去了。小黄见小绿一走,照样连忙赶上前去。
岳兰山上栽着许多梅花,可惜开得并不好。看着一路蔓延的梅花,延伸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循着落满一地的花瓣走到深处,映入眼帘的一处荒凉孤寂的客栈。
今年似乎不曾下雪,显得单调了很多。
小绿依旧走在第一个,快步进到客栈里面了。宋楼一进门,感觉到令人有些喘不过气的粉尘灌进鼻腔,她费力地咳了两声。
周身没有人开口说话,她的咳嗽声突兀,仿佛打破了这里的沉静。
当她疑惑地想要开口说话,可她一抬头,就看见了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婆婆。
老婆婆没什么表情,只是面上布满的皱纹让她吃惊了一下。那时候的三月三还只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姑娘,虽说面容消瘦,但也算是个美人姑娘。
如今站在宋楼面前的姑娘已经老了。
仔细算算,到底过了多少个年头了?真是时间流转多变,物是人非,白云苍狗。
鸢一不懂,只是看着自家小姐盯着眼前的老婆婆呆愣住了,她没有提醒宋楼,安静地待在一边不说话。
老婆婆终是笑了,开口道:“这客栈已经很多年没有客人来过了。”
老婆婆没了以前的风姿,走路也是蹒跚踱步,慢悠悠的。她走到掌柜台前,抄起覆满灰尘的毛笔又放下,无奈地自兀笑了。
小绿不打算浪费时间,而是开门见山道:“三姑娘,您应该知道,我们来到此处寻你并不是为了住客栈。”
三月三的眼睛转到小绿的身上,语气和蔼温和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三姑娘所属的国家早就亡了。”小黄轻声道。
三月三低下头,让人看不见她眼里掺的东西,细碎的,说不清的。明明只有几秒,却好像过了好久,当她在抬起头,一切又如初一般笑说:“我知道,我离开的那一年就亡了。”
那一年,是国家破亡的一年,是元名君死的那一年。
宋楼盯着三月三,半晌才说:“今日来此,我们是为了一个结果。”
“曾经的结果于现在来说又有什么意义?”三月三颤着手拉开了椅子,自己坐了下去,“那场大火烧不灭家族仇恨,但时间可以淡忘一切恩怨,我已经年老,早就认了。”
宋楼深吸一口气:“三姑娘,我只想知道我父亲曾经做了什么。”
空气仿佛凝固了,三月三顿住,随即抬头,认认真真地打量起宋楼。宋楼说不清她的眼神饱含的深意,只是忽然觉得有些愧疚。
三月三没有再笑,可她也没有愤怒,只是一股淡淡的哀伤蔓延在周围。她叹气,低声说:“跟我来吧,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们。”
*
崇启末年。
这一年的春天不如往常,冷清了很多。边疆战事频繁,父亲起早晚归,母亲常常茶不思饭不想,整天都皱着眉头。
那时的我才只有十二岁,并不知道徐家的境况,只知道父母亲依旧对我好,从不委屈我。
父亲是朝中命官,记得是个三品好官,很多大臣都得看父亲的脸色。不过父亲一直都是刚正不阿的性子,时常偷听到母亲半夜哭泣,我就猜到父亲一定没少吃过亏。
可是父母亲从不在我面前说,大抵也是不想让我担心吧。说难听些,不也就是因为我还小,根本不懂朝中官道的那些事。
我从小就不喜欢花,无论是什么花我都不喜欢。但我知道母亲喜欢花,五彩斑斓便是最好,可这世上哪有拥有五颜六色花瓣的花呀?我笑母亲,母亲也笑,现在想想,好像心是苦的。
母亲这一生,在我看来,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除了自己所爱的人以外,也就只有这些花了。于是我从没有和母亲说过,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花,不喜欢院子里被花围满的感觉,我怕母亲在我这受委屈,我心疼。
过了一年,城中下暴雪,我在府门口捡回来一个可怜男人。
他浑身都被冻僵了,只有发白的嘴唇还在不停地颤抖。我见他可怜,便命人给他准备了几桶热水,让他暖和暖和。屋中也烧起了煤块,能点燃的蜡烛都点燃了。
感受到暖意,他渐渐清醒过来,可能是在外面冻了许久的原因,他的行动很不利索,甚至能用困难来形容。我问他需不需要帮忙,谁知他本是没有血色的脸撇过去,闷声说了一句不用,就跟着婢女艰难地挪步去了浴房,期间婢女想搀扶他,也被他拒绝了。
我也没打算和他说些什么,就将这间房子暂且留给了他,自己换了一间屋子勉强凑合过了一夜。
翌日清晨,我起早带着吃食去看他,他安静老实地躺在床榻上,也不知道醒来多久了。他见我来,想起身同我道谢,可他昨日受寒受冻,哪能好得快?
我笑说让他躺着便是,他愣了一下,最后还是没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