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不敢再攀谈,连声说好,退去一边,心里纠作一团,不知这活阎王是来寻仇还是寻色。
西门坛身边的一个家仆冲他指了指槿容的方向。还未细看,西门坛的瞳仁就倏然大了一圈。
掌柜的瞥见了,不忍地垂下头,就猜是冲她。那姑娘长得也确实太明眼了。
将将热闹起来的大堂比方才更快地寂静下来。不明所以的人抬头,寻找又发生了什么事。
槿容也抬头,她先是看楼上,以为方才上去的人又下来了。见楼梯上并没有行人,才看向门口,对上一双正看着自己的眼睛。那双眼睛的主人冲她点点头,槿容没有理会,低下头继续吃饭,但心下恶寒,希望这纨绔不是冲着她们来的。
有人逃也似的离桌,但被西门坛伸手拦住。他面上带笑,另一只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人便陪着笑战战兢兢坐回原处。
“乡里乡亲的,我又吃不了你们,该吃吃,该喝喝,桌上的饭菜吃不完都不许走。”
话虽然这么说,但没有人敢动一筷子。发号施令者满意地扫视一圈后径直走去槿容那一桌。
众家仆先跑上前将别的姑娘撵起来。槿容要起身,但被他们其中一个按坐回去。
西门坛抄起桌子上的筷子,猛地全力朝放在槿容肩头的手上敲去。槿容只觉耳畔一道风声急速而过,伴随着筷子的断裂声是一声闷哼,之后就没了音儿。槿容能想象到身后是一张因忍耐疼痛而变形的脸。
西门坛在槿容近旁坐下,“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槿容抬眼看他,不卑不亢,甚至还带着几分看不上,“不是。”
西门坛细细打量槿容,满意至极,“我就知道。本地水土哪里养得出姑娘这般仙人之姿。”
槿容弯弯唇角,但笑意并未染上眼眸,因此又显出几分讥讽。
不过这更对西门坛的味儿了。哭的,怕的,求饶的,他见腻了,就稀罕这样冷傲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姑娘家哪儿?在下想求个亲。”
槿容笑答:“我已定有婚约。”
西门坛无所谓道:“婚约算什么?成了亲也不妨事。你我既然见上了就是有缘,只要有缘我便会让它结成分!”
这已是威胁了。
槿容转念一想,跟他在这儿争嘴上高低没意思,说不定还会激怒他,赶紧脱身要紧。
“公子真看上了我?”
槿容语气的转变有些出人意料,那西门坛揣测了片刻,回道:“真看上了。”
槿容想通了似的笑着道:“反正我也不满意我爹订的婚约,跟你也成。只是我到你家排第几呀?”
西门坛猜到槿容是想脱身,但在这地界他想要的从来没有得不到过。让她觉得自己上钩了,逗她玩玩也好。
“当然是正妻!姑娘这容貌不做正妻谁还有资格?”
槿容也猜到对方未必这么好骗,但先争取到脱身的机会是首要。“那既如此,三日后你来林大娘的乐坊迎亲吧,我也好准备准备。”
她的住处他一定会很快得知,不妨主动说出来以显出“诚意”。
西门坛笑吟吟地答了声“好”,竟真的走了。这越发令槿容确定他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槿容不敢耽搁,赶紧喊掌柜的结账以求速速返回住处收拾东西离开。
掌柜的不敢明着提醒,只摆摆手焦急又不忍地道:“罢了罢了,赶快离去吧,离去吧。”
***
城外荒郊,一片漆黑。漆黑中有枭鸟鸣叫。
槿容有些怕,但也没有十分怕。没有人来得及向她讲述西门坛的暴行。没有亲历过,没有听闻过,便觉得离自己很远。虽然在书上读到过路上听闻过世家纨绔令人匪夷所思的暴行,但槿容以为那是少之又少的,自己该不会那般倒霉。尤其是赶在城门关闭前一刻出了城,又一路马不停蹄,槿容觉得自己应是逃离了虎口,逃脱了危险。
直到疾驰的马蹄声踏碎夜的寂静,由远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