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吧”肖爸用目光向灶台上扫了一下，示意肖娣过去，自己则悠闲的继续躺在矮椅上抽着烟，那烟不是我们城市中的带包装的烟，是长长的烟袋，塞着烟丝，那味道甚至有些呛，烟雾笼罩着肖爸爸的脸，他很享受。一旁的爷爷则一直闭目养神，没有和肖娣说一句话，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过。

肖娣慢慢的走到灶台旁，看着那两个碗里的剩菜，一份吃剩下的蘑菇和一种绿色的青菜，一份煮好的土豆，上面还带着皮，仅此而已。

肖娣并未觉得这饭菜有何不妥，拿起土豆便吃了起来，一口一口的嚼着，上了一天的学有些饿了。是我，在她身体中的我对眼前的这些吃食提不起任何的兴趣，甚至有些嫌弃，但我也明白，这终归不是我的生活，我可能还算是幸运一些的孩子，至少在我的童年我的家庭，父母都给了我相对优渥的生活，也从未在衣食住行上操过心。想到此，我有些许的心疼肖娣，也在心里想念起了东北老家。

前前后后不过十来分钟，灶台上的碗就空了，肖娣很自然的将碗拿到院子中，从一个小缸中舀了些清水，仔细的清洗着，没有任何的洗涤用品，一块晒在一旁的抹布，擦拭干净，将两个碗拿回灶台，整齐的放在一处。至此，坐在一旁的肖爸和爷爷都没有任何的举动，甚至看都没看过她。

“爸，我初中咋办？”收拾好一切，肖娣站在门口，看着矮椅上的两个年长的男人，这是能决定她未来命运的两个人，她的声音很小，问的也小心翼翼。

“回来干活得了，上它干啥”

“再有两年就该嫁人了”一直没有说话的爷爷开了口

‘嫁人？’我听到这个词汇时，心里一惊，算算时间，现在的肖娣问的这个话，她应该是小学毕业，准备初中，那也才十几岁啊，为什么就要急着嫁人？难道在他们这里，这是什么传统吗？

一旁的肖爸始终一声不吭，任由爷爷说着。肖娣似乎明白做主的是谁，只是她不敢看爷爷，眼睛盯着肖爸，有祈求，有害怕，有很多不能明说的情绪。肖爸自然看到了，只是自顾抽着烟，不想回应。

“老师说这是九年义务教育，不用花钱的，而且我要是上了初中，以后打工干活，会赚的更多。”肖娣明显是太了解这个家了，爷爷说让她回来干活，她便拿赚钱的事提醒他，这倒是个非常聪明的姑娘。

显然这话也是打动了爷俩，爷爷没再继续说，肖爸的脸上似乎也有了缓和，好像在琢磨着什么。

肖娣有些识趣，看到有些缓和，并没有继续说什么，自己则从房间中退了出去，慢慢的，动作很轻。刚要回到自己那个屋里，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就再次来到了爷爷和肖爸的门口，只是房间内的爷俩说着话，肖娣没有直接进来，悄悄的贴在旁边，仔细的听着。肖娣的心里有些紧张，她猜想，可能是在商量自己上学的事情。

“爸，我看让孩子接着上吧”这是肖爸的声音

“咱家就这一个女孩，就算嫁人也不差这两年了吧。她不是说了，也不用花钱”

“咱家这点活，有我就够养活了，不差她一个人”

“吃又吃不了多少，那十几岁活能干多少？瘦啦吧叽的，风一次都能倒”

肖爸的话音落了好久，爷爷都没吭声，肖爸也没再继续，等在门口的肖娣也不敢轻举妄动，是进去把刚刚忘记的事情办了，还是继续留在门口偷听，肖娣还是决定了不急，留在门口等着，毕竟爷爷的话，才是这个家的圣旨，如果肖爸可以说服老头，上初中的事就成了。

也就两三分钟，倒是不长时间，爷爷也开了口。

“还好意思说就这一个女孩，你当初咋不多生几个？”

“你但凡有个男孩，咱家是不是也能抬起头来？也不至于让人笑话连个以后摔盆的人都没有”

“这女娃你让她上学，学那么多东西，知道外面的好了，你管得住她吗？”

“她唯一的用处就是将来找个人嫁了，我们收个彩礼，让咱们这个家好过一些。”

“不然你说她还能干什么？”

爷爷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好像一提起肖娣的女孩身份让他非常气愤。

“那好歹也是咱家的孩子，也是我的闺女啊”肖爸有些不服气的顶嘴

只听“啪”一声好像是什么东西打到了肖爸的身上，很清脆

“你说给你娶个媳妇，咱家花了多少？啊？你小子天天都干啥了，就留下这么一个闺女，然后就成了药罐子”

“你要是折腾出个儿子咱这钱也不白花，到了，人还死了，我看啊，就是这小丫头命硬，克死了她妈，克得咱家绝了后，还上学，上什么上？”

爷爷愤怒的甩出这些话起身从矮椅上站了起来，转身回了自己的床上。门口的肖娣听到动静赶紧蹑手蹑脚的退回自己的屋里，心里慌乱的不行，右手死死的压住自己的胸口，心跳声扑通扑通，好像要跳了出来。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生怕爷爷和肖爸听到自己在门口。

肖娣吓坏了，非常紧张，她听得非常清楚，爷爷的话一字一句都听的清楚，这老头恨她，也恨她妈，也恨自己那个似乎不太争气的父亲。可此刻在我的眼里，这个父亲只是过于懦弱而已，他无力抵抗自己的父亲，哪怕是个瘦弱的小老头，他也因为伦理道德不敢忤逆，他也在为自己的女儿争取着什么，似乎在这个家里份量不够，声音微弱。

肖娣打开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印着记事本字样的本本，那本子有些旧了，四角都有些卷起，但肖娣的动作还是很轻，生怕碰坏了一样。翻开几页，这里夹着一张照片，我仔细一看，是个女人的照片，照片是彩色的，相中的人穿着一种民族的服饰，年轻，漂亮，笑的很开心。

肖娣一动不动的看着，眼角湿润，脸上带着笑，又有些委屈，我猜这是她的妈妈。

那女子看起来很年轻的样子，有活力，照片好像是一个什么活动中拍下的，四周的环境热闹，她则洋溢着快乐，朝气，她的民族服饰很美，可惜我见识有限，看不出什么门道，但看着这个家的四周，却没有找到任何和少数民族相通的装饰，看起来肖家是汉族，肖娣的妈妈应该是这里的少数民族。

肖娣强忍着委屈，可惜眼泪还是很不争气，她抽泣着，不敢发出声音，生怕惊到旁边的爷爷和肖爸，她似乎很怕手中的照片被他们发现，他边看着妈妈边不停警觉的看向门口，生怕有人闯进。只是自己默默哭了一会儿，好像心中的委屈减少了一些，她小心的将照片塞进本本里，又小心的放回了书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