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之前,也就是董武师等人离开的一年后,李暮远经历了几乎改变了他整个人生的一天。
他清楚的记着,当天竟是破天荒的又下起了雨。那是小镇人人都狂热赞美的甘霖,是他们登堂入室的敲门砖。此刻,早已习惯了小镇高原气候的李暮远却是感觉胸闷气短,呼吸不畅。
果然,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这个眸若星辰的孩子,还是更喜欢晴天。
他走过了曾经居民最多,发展最兴盛的街道。手里还拎着半篮子的野菜和土豆,还有半篮子的猪肉,那是村长发给他们一家人两天的口粮。
自从昨日的蝗灾后,其所引发的一系列事件让这时尚只有六岁的李暮远措手不及。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回到家,就听闻了所有成年男子在一刻钟前被抓走的噩耗。母亲张氏生拉硬拽着将他锁进了伙房中,一声不吭地倚靠在门板上。抵住了破烂不堪的木门。
但他还是逃出去了,他一拳捶碎了木窗,纵身跳了出去,他听到母亲撕心裂肺的呼喊,但是他没有回头。他认为自己能解决这个问题,因为自己也是九品武童,根本不惧那群酒囊饭袋。
在行进的队伍中,他很快就看到了父亲。他冷静的思考过后,决定在深夜将父亲救走,但当他摸黑潜入营帐,等待他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营帐,和两个中年士卒。
“击倒或者杀了我们,你就可以带着那个男人走,这是我们陈家军的规矩。”
那就是两个最低级的士卒,不仅没有修得过超过两门之数的武学,气血比起李暮远来说还要差上许多,显然是被常年的奔波和烈酒掏空了体魄。但是在这个常年战乱的国家中,任何一个军人都拥有远超常人的实战经验。他们两个也不例外。
两人配合默契,拳脚纵横,打的李暮远节节败退,终于,李暮远被其中留着长须的士卒一拳打中左肩。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余下一人向李暮远飞去方向一踏,调整身形的同时一拳轰出,正是北齐军士常备之武学,搬山拳。
就在李暮远的脑壳要被一拳轰成烂肉的时候。一个黑衣人忽的从阴影中闪出,一声大喝,那两个士卒顿时口吐鲜血,暴毙当场。尸体飞出数丈有余。趁此机会,黑衣人便抱起李暮远转身就跑。
具体的情况李暮远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有一名军人几乎在黑衣人奔袭出军营的前一刻赶到,与黑衣人对了一掌。随后被黑衣人的内力重创,生死不知。
回到家后,只在儿子面前展示过贤妻良母一面的张氏抱着嘴角淌血的李暮远哭的死去活来。李暮远终于是怕了,装睡没敢醒。张氏在大哭一场后,便离开了屋子。他也就清楚的听到了张氏对着门外那个黑衣人的千恩万谢,也听清楚了那个最近一年刚刚熟悉的声音。
在那之后,他便将赵云琦当作自己的亲爷爷一般看待。
他后来也问过赵云琦为什么要救他。赵云琦苦笑着说是张氏在李暮远逃跑后火急火燎的敲了他家的门,给他跪下后不停地磕头。他这才肯去捉回李暮远。
“可是你并没有这么做,而是等我快要被人打死了才出手的。”李暮远平静的说着,话语中没有任何埋怨,只包含着一份疑惑。
“哈哈。”老武夫笑了笑,抿了一口他最爱喝的本地特产龙泉茶后,悠悠说道。
“老夫当年,也是为了救我的老子,想要劫陈家军的军营。虽然人没救上,那支小队的队长却认为我武道天赋好,收我入了军。再往后,我凭借着获得的军功和确实不错的天赋拜入了武神门,跟随一位武王修行,但终究是已经年迈,难成大器喽。”
李暮远堵着嘴,不解风情地插嘴道。
“这跟你放任我离去后又救我有什么关系?”
老头子笑了笑,低头看着怀中抱着的孩子。此时夕阳正打在他的老脸上。使得他半张脸柔和明亮,却印满了时间的痕迹。另外半张脸模糊在黑暗中,却使得那瞳仁中的智慧和慈爱熠熠生辉,像是那垂爱凡尘的悲悯仙人。
“我只是不想让你留有遗憾,并且不用在死前或是像我一样担忧你那无人依靠的娘亲。”李暮远哽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