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什么啊,找李大夫。村西口的李大夫。别找成村东口的张兽医了!”
半刻钟后,李二蛋还是把村西口的李大夫和村东口的张兽医都找来了。以为要来治骡子的张老头一看这李二蛋竟然消遣自己,再加上他儿子饭票也被取消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站在大门前对着李二蛋就是破口大骂,在这个民风淳朴,世代封锁的小镇上。人们几乎百无禁忌,连老天爷都敢骂的他们自然谁都不放在眼里,也谁都敢骂。至于秋后算账这种事,在淳朴的乡间感情和年龄增长引发的健忘的影响下早已经被人遗忘了。所以,骂便骂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张氏是外地逃荒来的女人,不仅上过外地的私塾,还是一个根正苗红的南蛮混血。见自己的男人被骂,她立即换下了那副温文尔雅的贤母模样。也不动嘴,随手拿起屋门边的铁锹便朝着张兽医冲了过去。
董武师被几个年长的学徒用被子裹好,抬向了武馆的大门,其中两个修为较高的弟子明显感觉到他们的师傅已经醒了。几个眼尖的人甚至看到董武师那只裸露在外的手臂一直在颤抖。手心处有四道细小的伤口,但也已经结痂了,这就是武夫强大的恢复力,半刻钟内皮外伤便会痊愈。但以张武师的境界,在这么长的时间后伤口仍然没有恢复如初,足以见得董武师对这次经历是多么的刻骨铭心。几位徒弟,也只能插科打诨,装做什么也没看见了。
“救命啊。”凄厉的惨嚎声在远处响起,还未散尽的众人回头张望,只见村东口的张兽医竭力扭动着他那臃肿的身躯,使出吃奶的力气夺命狂奔,这位平日里鼻孔看人的臃肿老头,此时就像一条丧家之犬,俨然已经被吓破了胆,不管不顾的朝着人群就冲了过来。
武馆前的弟子下意识躲闪,但是前面的弟子向前拉,后面的弟子往后拽,眼看想法不和,两波人竟然都下意识地松了手,本意是给对方借势,却是让董武师又直直地掉了下去。
刚刚脱离大地母亲怀抱的董武师又重回了他的故里。一张脸直直地砸进了泥泞地面的温柔乡。几个弟子顿时心跳骤停,还没等他们去扶。张兽医的大脚丫子就直直地踩在了董兽医的后心口上,人们都看到了董武师的双手猛地伸直,又在下一刻若无其事的向下落去。
然而,也就在下一刻,张氏的脚狠狠地踩在了他的后脑勺上,这一脚的力道之大,气势之猛。直接将董武师要落下去的手臂再次踩得笔直。
两人渐行渐远,武馆门外又陷入了一片寂静。董武师的手仍然抬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弟子们连忙将师傅抬入了屋门。
门外的众人渐渐散了,村庄又恢复了它宁静,祥和的一面。李长卿和董虬邬在次日清晨便离开了这座村庄,李长卿一挥衣袖,身形化作云雾飘散。董虬邬心里最后鄙视了一下这位现任天师的花里胡哨,脚尖轻点地面,身体便如同瞬移般飞跃了三百里的路途,最后回望了一眼那座龙泉镇,还是面带遗憾地说。
“愿好梦,孩子们。”
唯一无法被阻挡脚步的,就是时间,他就在那里,任万物生长凋亡。
暴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再也没脸待在这里的董武师在第四日的晌午与派来的武师交接后便离开了,没人知道他后来过得怎么样。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教书先生李志钦也在同一天离开了村镇,年老的先生接替了他的位置,相较教武功的董武师,来送别这位李先生的人中多了许多孩子,孩子们与李志钦告别的时候,李暮远也在。他在那位先生的眼中,看到了一份决然,一份悲伤。
享誉乡里的告老尚书在雨后的第二日便离开了,相较前两位,他一无门徒,二无子女。只有李二蛋一家来为他送了行。他将自己那座占地十亩的宅邸无偿赠送给了李二蛋。随后义无反顾地向京城赶去,纵使孑然一身。
李暮远的伤势在当天晚上便好了,这大都归功于那块白玉雕刻而成的玉佩。张象伍在次日早晨也好了个七七八八,两人间的关系非但没有疏远,还因为这件事更加巩固。李暮远借此要求张象伍不许再拿走他的鞋。张象伍在狡辩无果后也只好答应,下一刻,李暮远一脚飞踢将张象伍踹出了门。
南蛮进攻的势头愈发猛烈了,南方四郡接连失守,朝中大将,半步武王的陈槿冢。燃尽气血,斩杀数名半步武王后英勇殉国。给兵败如山倒的北齐挣得了喘息的余地。
北齐的国难,已经迫在眉睫。